毁灭风暴的中心,死寂得令人窒息。黑鸦使徒的污秽阴影被凌渊一拂抹去,如同从未存在。但留下的,却是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侵蚀。那座灰金残碑,曾经承载着凌无雪骨血誓言与阿澈最后一丝残念的方寸之地,此刻已被幽绿的污秽彻底覆盖。蛛网般的黑色裂纹爬满了整个碑体,如同濒死巨兽龟裂的甲壳。碑文“澈”字,光芒尽失,被粘稠的、燃烧着微弱幽绿魂火的污血包裹,如同被投入了墨池的冰晶,正散发出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狂暴的冰冷混乱气息。
那不是阿澈。
那是被黑鸦使徒的“啼血唤亡”强行污染、扭曲、唤醒的某种东西!带着阿澈寂灭本源的味道,却充满了无尽的怨毒、混乱和毁灭一切的疯狂冲动!像一座被注入了污秽燃料的寂灭火山,压抑的咆哮在碑体内部震荡,随时可能冲破束缚,将一切焚烧殆尽!
凌无雪染血的指尖,死死按在冰冷刺骨的碑文裂纹上。冰蓝的泪水混着神血滚落,滴在污血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瞬间被那污秽吞噬、同化。痛吗?指尖的皮肉早已磨尽,裸露的指骨被污秽侵蚀,传来锥心刺骨的冰冷与灼烧感。心呢?那颗被冰封又被恨火焚烧的心,此刻如同被无数冰冷的毒蛇啃噬、绞缠!
她刻下血碑,是为铭记,是为守护阿澈最后的存在。可如今,这碑却成了囚禁他残念、将其推向更恐怖深渊的囚笼!是她…是她亲手将阿澈最后一点真灵,推向了这比魂飞魄散更悲惨的境地!
“阿澈…对不起…” 嘶哑的声音带着泣血的颤抖,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冰蓝的眼眸死死盯着那被污秽覆盖的“澈”字,试图穿透那层邪恶的隔膜,呼唤那丝熟悉的本源。回应她的,只有碑体内部那越来越响、越来越狂躁的混乱咆哮,如同被困的凶兽在疯狂撞击牢笼!每一次撞击,都让碑体的裂纹扩大一分,都让那冰冷混乱的气息暴涨一截!
“污秽异变,残念失控,更当诛灭。” 凌渊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在死寂中敲响。他指尖那点纯粹到极致的银芒,终于不再犹豫,锁定了那座异变的残碑!这一次,他的目标极其明确——连同残碑,连同其中被污染的异变残魂,彻底从这个时空抹去!那银芒中蕴含的时空湮灭之力,比之前更甚!周围的空间在这股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裂痕!
凌无雪猛地抬起头!冰蓝的眼眸中,所有的悲恸、绝望、自责,在凌渊这最后的宣判下,被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决绝的暴怒与守护意志彻底点燃、焚尽!
“你——休——想——!!!”
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炼狱深处迸发的雷霆!她不再试图净化碑体的污秽,不再徒劳地呼唤阿澈的本源!所有的力量,所有燃烧的神魂,所有被冰封又被恨火熔炼的意志,在这一刻,被她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灌注进那座异变的残碑之中!
不是对抗污秽!不是唤醒阿澈!
而是…接纳!加固!守护!
她要将自己,化为这座囚笼最坚固的壁垒!她要用自己的神躯、自己的神魂、自己的一切,去承受那异变残魂的冲击,去隔绝凌渊的抹杀!纵使那残魂已被污染,纵使它充满毁灭的疯狂,它也是阿澈!是她刻在骨血里、融在神魂中的名字!是她…在这无间地狱里,唯一抓住的、真实的存在!
轰——!!!
冰蓝色的寒潮与赤金色的怒焰,在她身上交织爆发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但这股狂暴的力量并未外放冲击,而是被她以无上意志强行收束、压缩,化作一层粘稠如液态金属、流淌着冰焰神辉的实质光茧,将那座布满裂纹、污秽涌动的灰金残碑——连同她自己按在碑上的半截手臂——死死包裹在内!
“以吾身为碑!以吾魂为锁!封!”
神性的誓言再次响起,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光茧形成的瞬间,残碑内部那狂暴混乱的咆哮仿佛被激怒到了极致!更加凶猛的冲击狠狠撞在光茧内壁!噗!凌无雪如遭重击,身体剧震,一口蕴含着冰焰本源的金蓝色神血狂喷而出,溅在光茧之上,瞬间被冰焰吞噬,化作更坚固的壁垒!神躯的裂痕如同决堤的河岸,疯狂蔓延,冰蓝的神血如同燃烧的溪流,不断注入光茧,维持着这岌岌可危的守护!
几乎在她完成光茧封印的同一刹那——
凌渊指尖的银芒,如同穿越时空的审判之矛,无声无息地,点在了那冰焰流淌的光茧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最纯粹、最彻底的湮灭!
银芒触及光茧的瞬间,仿佛滚烫的烙铁按上了寒冰!刺耳的“滋滋”声撕裂耳膜!光茧表面剧烈沸腾!冰焰神力疯狂燃烧、蒸发、试图抵抗那终极的时空湮灭之力!构成光茧的神力本源如同雪崩般溃散!凌无雪的神魂传来被亿万根烧红钢针同时穿刺的剧痛!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那银芒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
“呃啊啊啊——!” 她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般剧烈颤抖!按在碑文上的指骨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咔嚓”的碎裂声!眉心的光尘疯狂跳动,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冰蓝的长发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狂舞,发梢处,竟开始染上点点…霜白!
“徒劳。” 凌渊的声音冰冷依旧,指尖的银芒稳定而持续地输出着湮灭之力。他看着光茧在银芒下飞速消融、变薄,看着凌无雪神躯崩裂、气息飞速萎靡,看着她的发丝迅速被霜白覆盖…眼神淡漠如初,仿佛只是在清除一个程序错误的冗余数据。
光茧内部,那被污染的残魂似乎也感应到了外部恐怖的灭顶之灾,更加疯狂地冲击着光茧内壁!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重锤砸在凌无雪的神魂核心!内忧外患!冰火交煎!
她的意识在剧痛与神力的疯狂消耗中迅速模糊。视野开始染上血色。耳边只剩下光茧消融的“滋滋”声、残魂疯狂的咆哮声、以及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
就在光茧即将被银芒彻底洞穿、她的神魂濒临溃散的极限时刻——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这股威压并非来自凌渊,也非来自那被污染的残魂,而是…来自这片星骸死地本身!来自那亘古死寂的虚空深处!
轰隆隆——!!!
整个星骸海,剧烈震动起来!并非能量的冲击,而是空间结构本身在呻吟、在扭曲!无数沉寂了亿万载的古老星骸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化为齑粉!虚空之中,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道巨大的、不规则的漆黑裂缝!裂缝深处,并非虚无,而是翻滚着混沌色的、足以湮灭万物的恐怖雷光!每一道雷光都粗如山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冻结灵魂的灰蓝色泽,内部却蕴含着焚灭星辰的炽热核心!
天劫!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异种天劫!冰火交织,混沌湮灭!其威势之恐怖,远超寻常神劫!它锁定的目标,并非凌渊,也非那被污染的残魂,而是——正在燃烧自身、强行封印残碑、对抗凌渊湮灭之力的凌无雪!
她此刻的状态——神躯残破,神魂燃烧,本源透支,强行以身为碑封印异变残魂,引动时空湮灭之力加身——如同一个行走在毁灭边缘的禁忌火炬!她的存在本身,她所引发的巨大能量扰动与因果纠缠,终于彻底激怒了冥冥中的大道规则,降下了这毁灭性的审判!
轰咔——!!!
第一道灰蓝色的混沌劫雷,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凌渊的时空壁垒,狠狠劈在了凌无雪头顶那兀自嗡鸣、垂落封禁之力的银镯之上!
铛——!!!
一声震碎寰宇的巨响!银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银光!镯身上“锁轮回,锢前尘,罪骨孽魂——言兮!”的诅咒符文疯狂闪烁,试图抵挡这来自大道的天罚!但劫雷蕴含的混沌湮灭之力太过恐怖!银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炸开!银镯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哀鸣,垂落的封禁之力瞬间溃散大半!镯体之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凌渊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清晰的震动!他指尖的银芒被劫雷的余波强行冲散!他猛地抬头,望向那撕裂虚空的混沌劫云,淡漠的瞳孔中映照出那毁灭的雷光,以及…雷光下那个气息微弱、白发染血的身影!
劫雷的余波,同样狠狠冲击在包裹残碑的冰焰光茧上!
噗!
光茧剧烈震荡,表面瞬间布满了裂痕!凌无雪再次狂喷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按在碑文上的手臂被强行震开,碎裂的指骨在空中划过凄凉的弧线!包裹残碑的光茧,在劫雷的轰击和内部残魂的疯狂冲击下,终于…轰然破碎!
轰——!!!
被污秽覆盖的灰金残碑彻底暴露在狂暴的劫雷气息之下!碑体上那无数黑色裂纹骤然亮起刺目的幽绿光芒!一股冰冷、混乱、狂暴到极点的毁灭气息,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终于冲破了最后的束缚,轰然爆发出来!
一个模糊的、由粘稠污秽与幽绿魂火构成的扭曲虚影,从破碎的碑体中挣扎着升起!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翻滚的、充满恶意的烟云,中心隐约可见一点微弱的、属于阿澈寂灭本源的暗金光芒,却被无尽的怨毒与疯狂死死包裹、扭曲!它发出无声的、却震荡神魂的尖啸,充满了对一切生机的憎恨与毁灭欲望!
混沌劫云似乎被这新出现的、更加污秽混乱的气息彻底激怒!翻滚的雷光瞬间变得更加狂暴!数道更加粗壮、灰蓝雷光中甚至夹杂着毁灭黑芒的劫雷,如同狂怒的雷龙,撕裂长空!一道锁定了刚刚稳住身形的凌无雪!一道锁定了那升腾而起的污秽虚影!甚至…有一道,隐隐锁定了气息出现波动的凌渊!
真正的灭顶之灾!无差别攻击的混沌天罚!
凌无雪被劫雷的气息锁定,神魂如同被投入了冰火炼狱!身体僵硬,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神躯的裂痕在劫雷威压下不断迸裂,冰蓝的神血如同燃烧的溪流,染红了她破碎的衣袍。她看着那劈向自己的毁灭雷光,看着那扑向污秽虚影的劫雷,看着凌渊那首次凝重的身影…冰蓝的眼眸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燃烧到极致的平静,以及…一丝解脱般的疯狂。
“也好…” 她染血的唇微微翕动,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同归…于尽…”
她放弃了抵抗。甚至放弃了守护那被污染的虚影。所有的力量,所有残存的生命之火,被她以一种献祭的姿态,疯狂地注入眉心的光尘!她要在这最后的时刻,引爆自身的神性本源!哪怕只能溅凌渊一身血,哪怕只能为那污秽虚影中可能残存的一丝阿澈本源,争取一瞬的喘息!
眉心的光尘,在她不顾一切的催动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冰蓝与金焰交织,却带着一种殉道般的惨烈!她的发丝,在这极致的透支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霜化!从发梢到发根,如同被极寒的时光掠过,冰蓝褪尽,只余下刺目的、毫无生机的雪白!眨眼之间,满头青丝,尽化霜雪!映衬着她染血的脸庞和冰蓝的泪眸,凄绝如画!
就在她即将引爆自身,就在那数道混沌劫雷即将落下的瞬间——
那刚刚升腾而起、散发着狂暴混乱气息的污秽虚影,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那无声的尖啸骤然中断!
虚影中心,那点微弱的暗金光芒,在凌无雪满头青丝尽化霜雪的凄绝景象映入“眼帘”的刹那,如同被投入了亿万载寒髓的星核——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暗金光点!
“无…雪…”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却又带着一种撕裂混沌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与…难以言喻的悲伤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无比艰难地穿透了污秽的包裹,直接响彻在凌无雪濒临破碎的神魂深处!
那声音…干涩、沙哑、虚弱到了极点…
却像一道划破永夜的曙光!
是阿澈!是阿澈的本源意识!在最不可能的时刻,在凌无雪青丝成雪、决意赴死的瞬间,竟强行挣脱了一丝污秽的束缚,发出了呼唤!
凌无雪即将引爆光尘的动作,猛地僵住!
冰蓝的泪眸,骤然睁大!
那决绝的疯狂,被这突如其来的、微弱却真实的呼唤,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轰咔——!!!
数道毁灭的混沌劫雷,撕裂虚空,带着湮灭万物的气息,轰然落下!
一道,直劈凌无雪头顶!
一道,直轰那污秽虚影!
一道,隐隐指向气息被引动的凌渊!
青丝成雪覆天劫!劫落之时,是彻底的湮灭,还是…绝境中的一线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