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二彻底懵了——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天太热,这人被晒糊涂了?还是饿昏了头?他瞅瞅一同出来的村长,又回头看看站在屋门口的里长,再瞧瞧自己被攥得皱巴巴的衣襟,一脸被逼无奈的苦相,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村长和里长也面面相觑,谁都不好插话,帮哪边都不合适。
云老二懊恼地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都怪这张臭嘴,随意瞎咧咧什么!”话虽如此,却忽然横下心来,摆出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的话哪能不算数?一两就一两,我买了!不过我身上没带银子,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回家取;信不过,”他转头看向里长,“里长要是信得过,先借我一两,傍晚凉快了就还。”
那男人连忙道:“不用借!也不用你跑一趟,先签文书,我跟着你回家拿银子!”
云老二像是一计未成,还被人将了一军一样,蔫头耷脑地跟着回了里长家。重新拟文书时,里长和村长正要画押按手印,云老二忽然想起什么:“你光说地好,我还没去看过呢!到底啥样子?”
里长劝道:“这时候的地,还不都是裂着大口子?再说就是新开荒的,两亩多一两银子,终归亏不了。”
“里长,不是我驳您面子,”云老二坚持,“这是特殊时期,换平时,十两银子他也不卖不是?”
那男人咬咬牙:“行!先签文书你拿着,签完咱就去看地!”
云老二被逼的彻底没了退路,摆出一副苦瓜脸,不得不让大家在文书上签了字、摁了手印。
他艰难地拿起文书看了又看,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里长点点头说了声“大热天的,麻烦里长了。”
跟着卖地之人到了田边,他蹲下抓了把土,见土质确实不错,位置离自己原来买的地也不远,心里暗暗更满意了。
三人往荒地走,快到门口时,云老二对那男人说:“这天热,人的脾气都比平时要躁,更何况那……怕是万一最近脾气也躁,荒地里头生人最好别进。”又对村长说:“村长,我回去取了银子就来,你看你是在这儿陪他等片刻,还是先回去歇着?。”
那人一听无端的就有点心慌,唯恐云老二跑了他再也抓不着,只得央求村长:“我给你打扇子,你老在这树荫下稍等片刻。”
云老二回家也没来得及多说,找徐氏拿了一两银子,又往兜里塞了两个鸡蛋。那男人见他很快回来,总算松了口气,一手递契约,一手伸过来接银子。拿到银子,他胡乱跟云老二他们摆了摆手,仿佛怕云老二反悔抢回去似的,转身就急匆匆走了。
云老二接过契约,又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递给村长。村长笑呵呵接了,也摆摆手告辞。
人都走了,云老二独自往家走。按说买地是桩大喜事,三两银子买了四亩地,可谓是占了大便宜,这会儿没人了,先前被逼的苦相、无奈的皱眉,早该被干热风刮跑,剩下的该是窃喜和愉悦才对。可他偏偏高兴不起来——看着人家抛家弃业去逃荒,还能乐得出来的,那心得有多硬?
回家洗漱干净,躺到地上的凉席上,他问徐氏:“媳妇,是不是有话要问我?”见徐氏点头,他叹道:“我也没想到,本来就跟宝子签个约,结果被边楼村的人堵了。那姓边的非要把地卖给我,我心里是想买,可这时候哪敢露富?唉,也是被逼无奈。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地卖不掉也是白扔,我有银子买下,对双方都好,就是不能明目张胆的……”
中午吃饭时,这事自然瞒不住。云新晖眼睛一亮:“爹,要是再多几个人逼着您买就好了!咱能用最少的钱买最多的地,他们的地也不用白白的扔了,太可惜,也能换点钱路上救命,多好!”
云老二敲了下他的头:“傻小子,没想过吗?人都跑光了,买那么多地,找谁种去?”
云新晨倒不愁:“没人手就不种地,全种药材,种那种几年一收的,不就用不了那么多人了?”
云老二叹道:“真要是再有人逼着买,将来也只能这么办了。”
不知道云新晖这“被逼买地双赢”的幻想能不能实现,不过这天下午,又有人来敲门借粮了。先是“砰砰砰”的敲门声,接着传来一个声音:“二哥,开门!”
云老二一听就皱起眉——这人跟以往不同,是云家人。他没应声,赶来看热闹的云新晖和兴旺纳闷:“这人是谁呀?爹怎么不理?”
云新晨解释:“是云家人,叫老陶,是个无赖。”
云新晖和兴旺更惊讶了:“既然是云家人,就算是无赖,爹也不该不理呀?”
云新阳也认识老陶,拉过两个弟弟说:“爹心烦,这事我跟你们说。他叫老陶,是不是真名不知道,或许是从小淘气,就被人喊‘老淘’了。论辈分跟咱爹平辈,看着显老,既然喊爹‘二哥’,年龄该比爹小些。论血缘早过了五代,在咱云家这一支,无赖懒惰他排第一,怕是在上埠镇都算难得一见的。”
兴旺好奇:“那他平时都怎么耍赖?”
“在你家打滚撒泼、躺着不起,见着值钱东西就顺手牵羊,”云新阳道,“这些都是常手段。”
当然,这老陶偶尔还会使出些更下作的手段——偷看谁家女人洗澡,摸人家小媳妇的屁股,到了饭点就抢人饭碗,夜里直接往人床上钻,更缺德的是,还曾抱着别家孩子扬言要去卖掉。
兴旺听得咋舌:“这也太过分了!就没人能治得了他?”
云新阳撇撇嘴:“怎么治?打伤了还得给他掏银子看大夫。”
毒仙留给云家的药,还有给人下药的事,别说梅子不知道,连刘氏至今都蒙在鼓里。
兴旺压低声音:“照三哥这么说,这药也不能下了?不然他怕是要彻底赖上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