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新晖这话只是嘴上说,全没放在心上,可一旁的徐福却悄悄留了意。他试探着问:“要不云少爷跟着我去安青府,现场把关。”
云新晖抬起头看着徐福问:“那余下的故事呢?我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去改?”
“这个容易,你可以把故事都带着。”徐福提议。
云新晖可是个粗中有细,有些小心机的,稍稍思量一下,他担心自己带着故事资料,一旦落到了他人手里,就会失去主动权,于是断然的回绝了他:“我不可能跟你一个不认识的人走的。”
徐福无奈,回了家把云新晖的话学给徐佩奇听,徐佩奇点头:“这话说得在理!”他打算,即便不去找云新阳,也该找个画技好一点的人做第三册插图。
云家因为今年只买到了玉蜀黍种子,所以庄稼种的不似往年的那样,花生、豆子,什么东西都要种一点的“花式”种植,而是比较单一。
云老二原盘算着,粮荒的余劲还没过去,地里全种上玉蜀黍最是稳妥,可偏生计划赶不上变数,末了还是匀出几亩地种了药材。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因着大刘庄。先前云家转卖种子给大刘庄时,竟然实诚的一文没加价,结果就是,刘村长问过几户人家,听着价码如此便宜,要不是家里银钱不够,都想全买了再转卖出去赚上一把,哪有不要的道理,个个急吼吼的往屋里跑,挖墙脚的,掏床底的,去找出家里那点为数不多的银子交给村长。可等村长把各家要的数量一汇总,竟比云家先头说好的多了不少。村长本是实诚人,没想着让云家再让一些种子出来,只说要不各家匀着退点。云新晨这家伙打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多种些药材,一旁听了村长这话,当即拉着他爹劝:“爹,您瞧村长都把钱收齐了,再让各家往回退,一来二去多折腾?不如咱就多匀些种子出去,剩下的地种药材,还能省笔买籽钱,给三弟念书添些笔墨钱呢。
云老二转念一想,如今家里地多了,粮食本就吃不完,少种几亩玉蜀黍也无妨,便顺着大儿子的意应了。
眼下地里不论药材籽还是玉蜀黍种都落了地,只是才下种没几日,田垄上光秃秃的,连草芽都还没冒头,实在没什么活计可忙。可长工是按月算工钱的,总不能让他们闲着,没事也得给他们找点事做。云老二便领着众人上了山:有的扛着锄头除草,把杂树乱草清得干干净净;有的拿铁锨开荒,把石砾碎土翻得平平整整。把先前从荒地里收的药材籽,也不管时节合不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一股脑撒进了新开的荒地里。
家里的麦子早脱了粒,也简单晒过收进了仓,可云老二总不放心。地窖里虽然放了许多冰,凉得便是穿单衣进去站片刻,也能冻得人直打颤,他总觉得麦子还得再晒透些,才能安心往地窖里存。不光新麦,连地窖里先前剩的陈粮,也全搬出来翻晒了一遍。
新麦颗粒饱满,磨出的面粉白得像雪,可长工里除了刘满屯乐呵呵领了抵工钱的新麦回家,豆子、老黑和黄老三这几个却异口同声说:“老东家,我们不要新麦,就先前那杂粮麦麸就行。”
云老二一听头就大了——家里的杂粮麦麸本就没多少了,喂鸡都不够了,这几个人竟还要“鸡口夺食”。
正琢磨着拉些新麦去镇上粮店换些麦麸,刘村长又来了,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村里人瞧着你家新麦颗粒实,秋日里做种子再好不过,想拿自家的孬麦子来换点。当然不会让你家吃亏,各自作价对等换,不知亮亮他爷乐意不?”
云老二心里盘算了下:那孬麦子出面少,磨出的面黄澄澄的,口感也差,要是换了给家人吃,怎么都不划算;但家里养着那么多鸡,换些来喂鸡倒也使得,便应了。
刘村长说村里人一家只换一点,倒真没瞎说——各家今年麦子本就欠收,还得留些做口粮,实在拿不出多少来换麦种。豆子他们在一旁见了,倒乐了,急忙又再一次向云老二提出新的鸡口夺食计划:“东家,就拿这些孬麦子给我们抵工钱吧。”
虽说每家换得不多,多则十几斗,少则几斗,可刘家庄户数不少,即便不是家家都来,也换走了上百斗新麦。不过这些对今年麦子大丰收的云家来说,倒不算什么。只是算算这些孬麦子若是全留着用来抵几个长工的工钱后,剩下的也没多少,小鸡们的口粮依旧差得多。
清晨的露气还没散尽,云老二瞅着近来活计不紧,便套上牛车,装了半车新麦往镇子去。一来是要到吴夫子家的粮店换些杂粮麦麸,好给家里的鸡当饲料;二来,也是存了个心思,想瞧瞧自家老四云新晖在店里当学徒的模样——这小子往日嘴馋又淘气,别是给掌柜添了麻烦才好。
牛车轱轳轳轧着青石板路到了粮店门口,门口空荡荡的不见人影。云老二正抬手勒住牛绳,车还没停稳,店里倒先蹦出个人来,不是他家老四是谁。
方才还侧趴在柜台上练算盘的云新晖,许是余光瞥见门口停了牛车,也没细看是谁,两条圆滚滚的胖腿一蹬,就利利索索地往店外跑,脸上堆着笑,那热乎劲儿像见了自家人:“客人是买粮还是——”话刚撂一半,看清来人还真是自家人——竟是自家老爹,他也只顿了半瞬,随即照旧拿出迎客人的殷勤劲儿,上前接过云老二手里的牛鞭,把牛车往门边挪了挪,回头道:“爹,有事进店里说。”
云老二刚要迈腿进店,里头的掌柜已满脸堆笑迎了出来——那笑意比往常更热络,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花:“云老板如今家里有地,不用常常买粮了,可是成了稀客了!快请进,快请进!”
二人刚进店,掌柜正要转身去搬凳子,云新晖已端着张方凳凑到云老二身后,轻轻往地上一放:“爹,您赶路辛苦了,坐下歇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