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湿气裹着血腥气往鼻腔里钻,陆醉川的指节在判官笔杆上掐出青白,衣襟上沾着的金粉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小九最后的话音还在耳畔绕着,像片不肯落地的雪,他盯着笔杆上那道极浅的凹痕——去年腊月,她蹲在醉仙楼后灶帮他擦笔,笔尖突然滑了,在虎口划开道血口。
他当时急得要去拿药,她却把流血的手藏在背后,用沾着墨渍的袖子蹭他的手背,哑着嗓子比划:不疼,哥哥的笔要亮晶晶的。
\"哥哥。\"
笔杆突然震了震,那道带着点哑的声音又钻进脑子,像块烧红的铁烙在他心口。
陆醉川的睫毛猛地一颤,喉结动了动,几乎是踉跄着抓住沈墨寒的手腕:\"小寒,笔......小九还在。\"他的掌心发烫,判官笔的震颤顺着血脉往上爬,\"她说有未尽的事要讲。\"
沈墨寒的指尖刚覆上他手背,就触到一片滚烫。
她垂眸看他发红的眼尾,喉间发紧——自打进了这洞穴,他就像根绷到极限的弦,此刻弦上突然落了片羽毛,倒让她更怕这弦会断。\"我在。\"她轻声应着,另一只手按在他后颈,用掌心的凉给他顺气,\"慢慢说。\"
陆醉川闭了闭眼。
洞穴里的风穿过他敞开的衣领,带着小九残留的金粉往他心口钻。
他能清晰感觉到判官笔的震动频率,像极了小时候小九拽他衣角的节奏——一下,两下,第三下总要多使点力,怕他没注意。
\"能量节点。\"他睁开眼时,眼底的红血丝里凝着锐光,\"小九说,大祭司那堆邪术不全靠他自己撑着,底下有个能量节点。\"他攥紧笔,指腹蹭过那道凹痕,\"得毁了它,才能断他们的根。\"
玄风长老的青衫在风里掀起一角。
这位总爱捻着长须笑的老修士此刻眉心拧成个结,腰间的七星剑微微嗡鸣:\"节点的位置?\"
\"阴气波动。\"陆醉川转头看向沈墨寒,\"用你的阵法感应。\"
沈墨寒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从袖中取出三枚古钱,指尖快速掐了个诀,千年桃木剑往地上一立,剑脊立刻泛起青幽的光。
玄风长老见状也上前,袖中抖出七根银针,分别扎在洞穴四角和中央——这是配合她阵法的定魂针。
林大侠则退到洞口,背靠着岩壁,手掌始终按在剑柄上,耳尖微动,捕捉着洞外任何风吹草动。
阵法的光渐渐漫开时,陆醉川忽然闻到一股腐叶味。
那味道像条蛇,顺着鼻腔往脑子里钻,他猛地抬头,正看见洞外的阴影里晃过几道黑影子。\"小心!\"他大喝一声,城隍印已经拍在掌心——那方青铜印上的\"酆都\"二字泛起金光,\"是探子!\"
最先冲进来的邪修穿着绣黑莲的道袍,手里的招魂幡哗啦一抖,二十多具青面尸就从幡里跌出来。
陆醉川的城隍印直接拍在最近那具尸的额头上,金光炸响间,尸身瞬间化作飞灰。
可他刚解决一个,左边又扑来三具,指甲刮过他手臂,在粗布短衫上划开三道血口。
\"醉川!\"沈墨寒的声音带着急,桃木剑旋起一阵风,将扑向他的尸兵卷到半空。
玄风长老的银针从四面八方射来,每根都精准钉入尸兵的泥丸宫,那些尸兵顿时像被抽了线的傀儡,直挺挺砸在地上。
林大侠的剑更快,寒光掠过之处,邪修的道袍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皮肤——原来这些\"探子\"根本不是活人,是被邪术炼过的活尸。
等最后一具尸兵化作黑雾消散,陆醉川才发现自己的短衫前襟全被血浸透了。
沈墨寒的发簪歪了,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玄风长老的长须被烧了半撮,正心疼地捻着剩下的;林大侠的剑刃上还滴着黑血,剑身微微发颤——那是斩过邪物后的余震。
\"阵法......\"沈墨寒踉跄着扶住桃木剑,指尖在剑脊上一抹,一道蓝光突然从剑尖冲上洞顶。
众人抬头,见那蓝光像根线,穿过洞穴的裂隙,直直指向远处——透过裂隙能看见,外头的天空泛着青灰,蓝光尽头是片断壁残垣,断墙上还挂着半块褪色的牌匾,隐约能辨出\"镇北\"二字。
\"镇北将军府。\"玄风长老倒吸口冷气,\"那是前朝镇压邪祟的镇灵之地,怎么会成了节点?\"
陆醉川没答话。
他握着判官笔的手突然又震起来,小九的声音带着点急:\"哥哥,那里有守护者......还有陷阱......\"他低头看向笔杆,金粉在笔身上流转,像小九从前用手指在他掌心画的小太阳。
\"得尽快。\"他扯下衣角缠住手臂的伤口,血立刻浸透了粗布,\"晚了他们可能转移节点。\"
话音刚落,洞外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原本泛青灰的天像被泼了墨,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裹着腥甜的血气。
陆醉川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这黑雾和大祭司被灭时翻涌的一模一样,只是更浓,像团活物,在半空凝成张巨大的鬼脸。
\"想找节点?\"
声音像两块磨盘在脑子里碾,震得人耳膜生疼。
黑雾里走出个身影,身高足有两丈,身上的黑甲泛着幽光,肩头的兽首纹饰还滴着黑血。
他手里的巨斧有半人高,斧刃上的缺口还沾着碎骨——不知是多少人的。
\"吾乃节点守护者。\"他的声音震得洞壁往下掉碎石,\"阎罗境中期,奉主上之命,送尔等下地狱。\"
陆醉川的城隍印在掌心发烫。
他盯着那团裹着守护者的黑雾,忽然注意到黑雾里有极细的金线在窜动——像极了小九金粉的颜色。
他喉咙动了动,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握紧印,对身后三人沉声道:\"护好沈姑娘,我来缠住他。\"
守护者的巨斧已经抡了起来。
风声呼啸间,陆醉川看见斧刃上的碎骨闪着幽光——那是被邪术祭炼过的阴骨。
他咬着牙冲上去,城隍印迎向斧面,金与黑撞在一起,炸出刺目的光。
混战中,他的余光总往守护者脚下的黑雾里飘。
那些金线越来越明显了,像根根细针,扎在黑雾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