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咸阳城,朱雀大街上的杨柳已抽出新绿,可济世医馆总馆的前厅里,气氛却透着几分凝重。秦斩刚从城外药材种植园赶回,一身玄色劲装还沾着泥土,就见账房先生老周捧着账本急冲冲迎上来,脸色比檐下滴雨的青砖还沉。
“秦先生,您可算回来了!”老周把账本往案上一放,指尖点着密密麻麻的墨迹,“新上任的刺史大人今早派吏员来传话说,要按‘上等商户’的标准收咱们医馆的税,比去年翻了三倍还多!这要是真交了,咱们下个月给草原送药材的钱、学堂的束修,还有分馆的修缮费,全都得空!”
秦斩眉头一拧,伸手拿起账本翻看。他虽不常管账,但也知道医馆的进项大多用在公益上——免费诊治流民、偏远地区义诊、学堂免收贫苦学员的束修,真正能留存的银钱本就有限。三倍赋税,无异于断了医馆的根基。
“刺史是何人?”秦斩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指节轻轻敲着账本上的税银数目。
“姓王,前几日刚从河东调任过来,听说在任上向来‘重商税’。”老周叹了口气,“吏员还说,要是咱们敢拖延,就要封馆查账呢!”
正说着,里间传来脚步声,素问端着刚熬好的药汤出来,闻言停下脚步:“封馆?咱们医馆这些年救了多少人,难道他不知道?去年旱灾,若不是咱们调配药材、开设临时救治点,城西那片流民区不知要多多少病患。”
秦斩接过药汤,却没喝,目光落在窗外——街面上有百姓提着药包从医馆门口经过,脸上带着感激的笑意。他放下药碗,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剑:“我去趟刺史府。”
“要不要带些人?”素问有些担心,新刺史初来乍到就如此强硬,怕是不好打交道。
秦斩摇头:“不必,我带账本和这些年的医案去就行。他要税银,我便让他看看,这医馆的银钱都花在了何处,值不值得他这般征税。”
刺史府坐落在咸阳城的东侧,朱门高耸,门前的石狮子透着威严。秦斩递上名帖,却被门吏拦在门外,冷着脸说:“刺史大人正在会客,不见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秦斩眼神一凛,声音不自觉提高,“济世医馆救过咸阳城半数百姓,我秦斩为大秦杀过匈奴、平过叛乱,你说我是闲杂人等?”
门吏被他的气势震慑,后退了半步,正想再开口,府内传来一声传唤:“让他进来。”
秦斩跟着吏员走进府内,穿过几重庭院,来到正厅。新刺史王大人坐在主位上,身穿绯色官服,手里把玩着玉扳指,见秦斩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秦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敢问刺史大人,为何突然将济世医馆的赋税提至三倍?”秦斩没绕弯子,直接将账本放在案上,“医馆非寻常商户,常年免费诊治贫苦百姓,进项本就微薄,还请大人明察。”
王刺史终于抬眼,扫了眼账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免费诊治?秦先生这话可别哄我。我查过,济世医馆在各地有数十处分馆,还开了学堂,若是没钱,如何支撑得起?依我看,是秦先生不愿缴税,找的借口罢了。”
“借口?”秦斩拿起账本,翻到去年旱灾那一页,“大人可看清楚,去年三月至五月,旱灾期间,医馆每日免费发放药材五十斤,开设临时救治点十二个,诊治流民四千三百余人,这些银钱全是医馆自掏腰包,就连秦某的私产都贴进去不少。还有学堂,首届招收学员两百人,其中一百五十人是贫苦子弟,分文束修未收,教材、食宿全由医馆承担,这些难道也是借口?”
王刺史皱了皱眉,却依旧不服:“这些不过是你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人若不信,可去查!”秦斩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医案,还有官府出具的文书,“这是去年旱灾时,咸阳府尹为医馆开具的赈灾证明,上面有府尹的印信;这是各地分馆的诊治记录,每一笔免费诊治都有患者签名、里正作证;还有学堂的学员名册,贫苦子弟的家庭情况都写得清清楚楚,大人可派人去核实!”
他将文书一一摊在案上,纸张堆叠起来有半尺高。王刺史的目光落在文书上,看到府尹的印信、里正的签名,脸色渐渐变了。
秦斩继续说道:“大人或许不知,三年前瘟疫爆发,济世医馆是咸阳城唯一敢开门接诊的医馆。素问先生日夜研制新药,我带人守在城门口,严防瘟疫扩散,最终控制住疫情,救了满城百姓。事后朝廷虽有嘉奖,却未给过一文钱补贴,医馆的药材损耗、医者的俸禄,全是自寻出路。”
“还有草原那次,去年草原爆发瘟疫,部落首领遣使求援,是我和素问先生带着药材远赴草原,不仅治好了瘟疫,还帮他们建立了防疫体系,换来了草原的药材贸易通道。如今大秦的药材能低价从草原运来,惠及的是整个咸阳的百姓,这难道不是医馆的功绩?”
秦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回荡在正厅里。王刺史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脸上的倨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
“大人初来咸阳,或许不知济世医馆在百姓心中的分量。”秦斩放缓了语气,“您可以去街上问问,哪家百姓没受过医馆的恩惠?若是今日您强征重税,断了医馆的生路,日后百姓患病无处医治,流民得不到救助,怕是会引发更大的乱子,这难道是大人想看到的?”
王刺史沉默了许久,终于起身,走到案前,拿起那份赈灾证明仔细翻看。他任职多年,自然知道民间疾苦,也明白医馆若真如秦斩所说,确实不该重税。只是他初到咸阳,想通过重征税银树立威信,却没想到济世医馆竟是这般特殊。
“秦先生所言,本府已知晓。”王刺史放下文书,语气缓和了许多,“只是赋税之事,需按朝廷律法办理,我也不能擅自更改。不过,你可将医馆的功绩整理成文书,我会上报朝廷,请求减免赋税。”
“多谢大人!”秦斩松了口气,只要刺史愿意上报,凭着医馆这些年的功绩,朝廷定然会应允。
王刺史看着秦斩,又补充道:“本府也会派人去核实你所说的情况,若属实,在朝廷批复下来之前,医馆可暂按原标准缴税。”
秦斩拱手行礼:“大人公正,秦某感激不尽。日后医馆若有能为咸阳百姓效力之处,定不推辞。”
离开刺史府时,夕阳已西斜,将秦斩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走在朱雀大街上,看到有孩童拿着糖葫芦从身边跑过,有妇人在街边挑选蔬菜,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他想起素问常说的话——医道不仅是治病救人,更是为百姓谋福祉,如今能为医馆争取到减税的机会,也算是不负这份初心。
回到医馆时,前厅里挤满了人——不仅有医馆的医者、学员,还有附近的百姓。原来老周把刺史要征重税的事告诉了大家,百姓们都担心医馆关门,特意过来看看情况。
“秦先生,怎么样了?刺史大人同意减税了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上前问道,他去年得了重病,是医馆免费治好的。
秦斩笑着点头:“刺史大人已答应上报朝廷,请求减免赋税,在批复下来之前,咱们还是按原标准缴税。大家放心,医馆不会关门,还会一直为大家治病。”
话音刚落,前厅里响起一片欢呼声。百姓们纷纷道谢,有的还拿出家里的鸡蛋、蔬菜要送给医馆,秦斩推辞不过,只收下了几个孩子递来的野果。
素问站在人群后,看着秦斩被百姓围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知道,秦斩不仅为医馆争取到了生机,更让百姓看到了希望。
当晚,秦斩和素问一起整理医馆的功绩文书,从瘟疫救治、旱灾赈灾,到草原防疫、学堂办学,每一件事都写得详细具体,还附上了相关的证明材料。老周也在一旁帮忙,把账本里的收支明细整理出来,证明医馆的银钱确实用在了公益上。
几天后,王刺史派人送来消息,说他已将文书上报朝廷,还附上了自己的核查结果,请求朝廷将济世医馆定为“公益医馆”,永久减免三成赋税,其余部分按最低标准征收。
又过了半个月,朝廷的批复下来了,不仅应允了减免赋税的请求,还赏赐了五百两白银,用于医馆的修缮和药材采购。
接到批复那天,医馆里张灯结彩,百姓们自发前来祝贺,连咸阳府尹都亲自登门,称赞秦斩和素问为百姓做了大好事。
秦斩拿着朝廷的批复文书,站在“医道无界”的匾额下,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对素问说:“这减税不是为了医馆,是为了能让更多百姓看得起病,让医道传承下去。”
素问点头,目光落在庭院里的药圃上,新种的药材已经冒出嫩芽:“是啊,只要医馆在,只要咱们还在,就能一直为百姓遮风挡雨,这才是扁鹊遗志真正的意义。”
夕阳透过窗棂,洒在文书上,“公益医馆”四个字泛着金光。庭院里,孩子们在追逐嬉戏,医者们在整理药材,百姓们在排队问诊,一派祥和景象。秦斩知道,这只是医馆发展的一个小插曲,未来还有更多的事要做——建更多的分馆,教更多的学员,救更多的百姓,让医道的火种,在大秦的土地上永远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