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信刚钻进那道混着纸张翻动声的漩涡,就被一堆报告和便签埋到腰际。右手攥着的《事务优先级手册》正和某秘书的 “极简记录” 缠成死结,挣扎时从书里掉出来的 “第三章第二节” 飘到脚边 —— 纸上 “提纲挈领” 四个字被人用钢笔涂改成 “事无巨细”,旁边还画着个抱着字典查 “的地得” 用法的迂腐先生。
“这地方的详略熵比写字楼的会议纪要还离谱!” 乱信扒开粘在裤腿上的打印纸,指着前方混乱的人群直咋舌,“你看那戴眼镜的,写个请假条都附三页病情分析,连感冒药的说明书都抄进去了,还对涂改液说‘不能有半点疏漏’;隔壁发传单的更绝,把促销信息缩成蚂蚁字,印在半张废纸上,对着皱巴巴的纸片说‘简洁就是力量’!”
话音未落,出版社大厅那台 “百科全书” 与 “便签本” 的融合装置突然发出卡纸的脆响,时序绞缠带残留的能量裹着长篇报告和极简备忘录,在空中拧成道 “信息绞缠带”:左边飘着写满小字的 “详” 字书卷,右边悬着只画个圈的 “略” 字纸片,带起的气流把时序架起的缓急相济桥吹得像条被撕碎的简报。
“快把那台老式活字盘拖过来!” 缓急的青铜缓急秤突然发出铅字脱落的轻响,秤盘上的大部头典籍和便利贴便签开始互相碰撞,“这绞缠带在篡改信息逻辑 —— 你看桥栏杆上的标语,上午还是‘言简意赅’,现在直接改成‘字字珠玑缺一不可’!”
话没说完,裂开的地板缝里冒出串带着墨香与静电混合气味的气泡,泡里钻出来个拎着 “详略裁夺仪” 的老编辑。他穿件肘部打补丁的中山装,口袋里插着半截铅笔和块橡皮,左胸别着枚 “去芜存菁” 徽章,一半是批注密密麻麻的手稿,一半是只标重点的提纲,中间用根棉绳拴着枚 “精准” 印章。最醒目的是他手里的仪器,左边显示屏滚着冗余信息警告,右边跳着关键数据提示,中间的 “详略平衡点” 正像个跷跷板似的上下晃动。
“你们踩碎的是 2012 年那套《四库全书》的索引卡。” 老编辑突然按住乱信挥舞的手,用铅笔头在地上划了道线 —— 原本光滑的地砖竟浮现出淡褐色的文本框,“瞧见没?这地砖上的文字在自我复制,说明有人把‘冗余堆砌’和‘过分简略’搅成了浆糊,就像给电报机装了打印机的墨盒,发出去的全是废话。”
乱信突然指着信息绞缠带中心:“那团墨雾里有个会自己增减字的文档!” 果然,雾中悬着份电子报告,标题从 “年度总结” 膨胀成 “关于本年度各项工作的详细梳理与深度剖析”,内容却从三页删减成 “还行” 两个字,页眉还标着 “标准格式” 的字样,看着格外滑稽。
“典型的信息处理失调症。” 裁夺师从中山装口袋掏出副老花镜,往鼻梁上一架,点开裁夺仪的投影功能 —— 左边画面里,某研究员写论文时把实验台温度变化精确到毫秒,却在结论部分写 “有待研究”;右边画面中,某老板把项目可行性报告缩成个表情包,对着一脸懵的员工喊 “懂的都懂”。黑色能量从两个画面里渗出来,在缓急相济桥上凝成层黏糊糊的东西,凑近一看竟是干涸的墨汁和揉烂的纸团混合物。
“给你瞅个新鲜的。” 裁夺师突然调出组数据,左边饼图显示某公司年报中无关紧要的修饰词占比六成,核心数据被埋在第七十八页;右边柱状图里,某餐馆把菜单分类标注,既写清食材来源又不堆砌形容词,“这叫‘信息两张皮’,就像给指南针装了万花筒镜片,该清楚的地方糊成一团,该简洁的地方花里胡哨。” 他突然把裁夺仪往地上一顿,周围乱飞的文稿和便签顿时落了地,“解决这问题得用‘金字塔原理’,老祖宗早就懂 ——《论语》言简意丰传千古,《史记》详略得当成绝唱,别总想着把芝麻和西瓜一锅炒。”
这时,个穿格子衫的程序员举着代码打印稿冲过来,纸页上的注释比代码还多,连变量名的来历都写了五行:“大师您看,我这代码注释比说明书还详细,这叫专业吧?” 话音刚落,个梳着马尾辫的网红举着手机挤进来,屏幕上的 vlog 脚本只有 “吃饭、逛街、回家” 六个字,对着镜头说 “留白才显高级”。
裁夺师突然笑了,从布包里倒出堆活字和印章,在地上摆出个排版架:“小伙子你这叫‘冗余过载’,就像给自行车装十个车铃,叮铃哐啷响得听不见后面的喇叭;小姑娘这叫‘信息匮乏’,把偷懒当艺术,观众看得云里雾里还得夸你有格调,图啥?” 他用铅笔敲了敲两人的设备,“这俩加起来,就是绞缠带的能量源。”
乱信突然被脚边的东西绊了个趔趄,低头发现是本《完美主义写作指南》,扉页上用烫金大字写着 “每个标点都要讲究”,夹着的某作者的修改记录里还写着 “逗号改句号,耗时三小时”。裁夺师踢了踢那本书:“这叫‘文字洁癖癌’,把形式当内容,把繁琐当严谨,最后写出来的东西比字典还枯燥。”
正说着,信息绞缠带突然甩出道墨色光带,把裁夺仪的屏幕砸出蛛网纹。众人只见屏幕上的详略曲线突然打成死结,现实中某导游把景点介绍讲成地质课,游客睡倒一片还在说 “这是知识的力量”;隔壁奶茶店的招牌只写 “喝的” 两个字,顾客站在柜台前猜了十分钟才知道卖啥。
“该亮真家伙了。” 裁夺师突然扯开中山装扣子,露出里面印着 “精准表达” 的白汗衫,从怀里掏出把红笔和块蓝印泥,“《清明上河图》繁处毫发毕现,简处寥寥数笔;《兰亭序》涂改处留真性情,关键处力透纸背 —— 看见没?这才叫详略得当,不是堆字凑数,也不是偷懒耍滑。”
他把红笔往空中一抛,笔尖化作无数支粗细不同的笔,在空中连成道信息桥梁。奇妙的是,绞缠带里的 “详” 字书卷和 “略” 字纸片碰到桥梁,突然变得温顺起来,像两个被老师调教好的学生,乖乖地围着详略平衡点转圈。
“记住喽,” 裁夺师把详略裁夺仪塞进乱信手里,“该详时不偷懒,该略时不啰嗦。就像老木匠做家具,榫卯处精益求精,装饰处点到为止,从没听说过把抽屉底板雕成花的床能睡踏实。”
乱信刚接过仪器,就听见远处传来撕纸的声音。扭头一看,个历史系教授把论文里的 “公元前” 都标成 “约公元前”,对着修改稿鞠躬说 “严谨至上”;旁边发朋友圈的姑娘把旅行见闻缩成三个表情,对着点赞数说 “懂的自然懂”。
“那是‘虚实’遗址的方向。” 裁夺师眯起眼睛,指了指天边的漩涡,“听说那儿的人,要么把幻想当现实,要么把真相藏得比密码还深,比不会详略的还拧巴。”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本《信息处理指南》扔给乱信,“拿着,下次遇到把‘啰嗦’和‘偷懒’当能耐的,翻第五章第一节。”
乱信接住书时,发现扉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字是用来传情达意的船,不是沉在海里的锚,也不是飘在水面的叶。” 正想问问啥意思,裁夺师已经背着活字盘钻进了人群,背影很快消失在恢复秩序的出版社里 —— 此刻某编辑正在给稿件删繁就简,旁边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 “精准表达,言必有中” 的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