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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城的夜幕如同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缓缓覆盖下来,将白日的喧嚣与光亮一点点吞噬。位于城市边缘废弃工业区的“血怒角斗场”,在这片深沉的黑暗中,更像是一头蛰伏的、散发着血腥与暴力气息的巨兽。远离主城区的霓虹璀璨,这里只有零星几盏残破路灯投下的、病态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锈蚀的厂房轮廓和坑洼不平的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机油的腻味,以及一种更深层、更难以名状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烂的阴湿气息。

几辆经过特殊伪装、外表与周围破败环境融为一体的厢式货车,悄无声息地滑入距离角斗场主入口约五百米外的一处半坍塌的仓库阴影中。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微不可闻。车门无声滑开,郁尧率先跃下地面,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战术便服,身形挺拔如松,即使在昏暗光线下,眼神也锐利得如同鹰隼,迅速而仔细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紧随其后的是纪怜淮,她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装,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平光眼镜,刻意收敛了自身那份独特的气质,但镜片后那双眸子,却比夜空中最遥远的寒星更加深邃、沉静,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西园寺导演和他的核心团队成员——伤势初愈却眼神坚定的摄影师阿杰、沉默寡言却经验丰富的录音师、以及年轻但做事细致的场记,也陆续下车,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而专注的神情,默默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拍摄设备和经过王越泽改造的隐蔽探测仪器。

“根据阿泽前期利用卫星遥感和地下管线震动分析,‘血怒角斗场’的地下结构比我们预想的更复杂,可能有多层空间,且部分区域有强烈的能量屏蔽。”郁尧压低声音,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手腕上的微型投影装置在空中投射出一幅由无数线条和数据构成的三维结构草图,那是以旧工业区蓝图为基础,结合王越泽入侵市政管网系统和近期能量监测数据推演出的角斗场地下可能的结构。“西园寺导演,你们明面上的拍摄许可范围仅限于前场观众区、部分开放的选手准备通道以及指定的采访区。所有标红的区域,”他指着图上几处被醒目红色覆盖的区域,主要集中在角斗场更深层和偏西北角的方向,“都是高度可疑的禁区,能量读数异常活跃,很可能就是邪教进行核心仪式或关押‘契约者’的地方。你们绝对不能靠近,拍摄时也要注意角度,避免引起对方警觉。”

纪怜淮静静站立在一旁,并未看向全息图,她的感知早已如同无形的触须,向角斗场方向蔓延开去。即使相隔甚远,她也能清晰地“嗅”到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混杂在暴力、贪婪、绝望的浓烈情绪浪潮中,那一丝冰冷、扭曲、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邪异能量残留,与“钢铁牢笼”如出一辙,但在这里,显得更加沉淀、更加暴戾,仿佛痛苦在这里被反复咀嚼、发酵,酿成了更毒的汁液。丹田内的玄珠传来持续而沉稳的悸动,并非警示,而是一种对同源异质能量的敏锐共鸣与隐隐的排斥。

“我能感觉到,这里的‘污秽’比‘钢铁牢笼’更甚。”纪怜淮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痛苦如同陈年的淤泥,积压得很深,而且……更加狂躁。似乎有不止一个能量聚集点在地下活动。”她的共情力捕捉到几处分散的、如同黑暗中微弱火种般的痛苦源,它们被强大的束缚力场禁锢着,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绝望的波动。

西园寺导演调整了一下肩上专业摄像机的背带,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神色严肃地点头:“明白。我们会严格按照商业纪录片团队的流程操作,重点放在记录格斗文化表象、观众反应和选手赛前状态上,为怜淮的暗中调查做足掩护。阿杰,”他转向摄影师,“尤其是你改装过的那个镜头,捕捉异常光谱的功能,使用时务必隐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启动主动扫描模式。”

“放心吧导演,我心里有数。”阿杰拍了拍胸前那台看起来与普通高端摄像机无异的设备,眼神中闪过一丝技术人员的自信与谨慎。他的肩膀虽然还隐隐作痛,但眼神已然恢复了锐利。

“外围我已经布置了三组观察哨和两组应急突击队,他们会混在观众和周边流动人员中,随时监控角斗场出入口和可疑动静。”郁尧最后检查了一遍加密通讯频道,确保每个人的耳机都连接畅通,“越泽,你那边是全局视野,实时数据监控和远程支援就交给你了。一旦有异常,立刻预警。”

耳机里立刻传来王越泽略带沙哑却充满干劲的声音,背景是多种仪器运行的嗡鸣和密集的键盘敲击声:“收到老郁。角斗场周边的公共监控网络我已经暂时‘优化’过了,给你们划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内部的几个主要通讯节点我也留了后门,不过核心区域的网络是物理隔离加高强度加密,像个铁乌龟壳,硬闯风险太大,只能靠老纪的感知和你们的现场判断了。老纪,你额环上的生命体征和环境能量传感器数据我这边实时可见,有剧烈波动我会立刻喊话。另外,我这边刚收到一个不太好的信号……角斗场地下深处,那个持续的低频振动,在过去半小时里幅度增强了百分之十五,频率也变得不稳定,有点像……什么东西快要被激活了。”

王越泽的最后一句提醒让气氛更加凝重。郁尧看向纪怜淮,眼中带着询问。

纪怜淮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拂过隐藏在衣领下的微型传感器:“能量场确实在变得活跃,尤其是西北角那个方向,邪异感的浓度在升高。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在他们可能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找到确凿证据和突破口。”

计划再次确认无误后,一行人分为两组,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工业区的阴影中。西园寺团队带着必要的拍摄器材,走向角斗场那扇由厚重钢板制成、布满斑驳油漆和狰狞涂鸦的侧门,那里已有两名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眼神警惕、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携带了武器的守卫等候。郁尧和几名伪装成赌徒或维修工的外勤队员则分散开来,随着稀稀拉拉但神色亢奋的人群,从正门验票进入,他们的任务是内应、策应,并在必要时制造混乱或强行突入。

纪怜淮作为西园寺团队聘请的“特殊民俗文化顾问”,跟随着导演,坦然接受守卫审视的目光和简单的身份核对。西园寺的名气和他那份看似无懈可击的拍摄计划再次起到了关键作用,守卫在检查了设备(王越泽早已做了手脚,探测功能被完美隐藏)和证件后,挥手放行。

踏入角斗场内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浓烈汗臭、血腥味、廉价酒精呕吐物以及某种类似兴奋剂的刺鼻化学气味的热浪,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和成千上万人的疯狂呐喊,如同实质的墙壁般迎面撞来。这里的空间比“钢铁牢笼”更加压抑和拥挤,观众席如同蜂巢般层层叠叠向上延伸,几乎触及低矮且布满油污的穹顶,人与人之间摩肩接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狂热的、近乎病态的兴奋感。中央的八角形擂台被高强度铁丝网牢牢围住,炫目的聚光灯将其照得如同舞台,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实时播放着擂台上血肉横飞的搏斗特写、不断跳动的惊人赔率以及极具煽动性的特效动画。整个空间就像一个即将沸腾的压力锅,充满了最原始的暴力崇拜和赤裸裸的金钱欲望。

纪怜淮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玄珠在丹田内悄然加速旋转,散发出一圈微不可察的幽光,如同最精密的过滤器,将外界过于狂躁和负面的情绪洪流大部分隔绝在外,让她保持灵台的清明与感知的敏锐。她的共情力如同无数条无形的丝线,谨慎地避开普通观众那混乱而喧嚣的情绪海洋,重点向几个方向延伸:擂台上正在搏斗或等待上场的选手、通往后台的几条阴暗通道、以及那些穿着工作人员服装但气息阴冷沉滞的人员。

西园寺团队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阿杰扛起摄像机,镜头冷静地扫过疯狂呐喊的观众、擂台上激烈而残酷的格斗场面(一场垫场赛正进入白热化,一名选手被打得满脸是血,仍嘶吼着扑向对手),努力捕捉着这个地下世界的表象。录音师举着长长的挑杆,麦克风敏锐地收集着环境中的各种声音——观众的咒骂、欢呼,拳头击中肉体的闷响,骨头断裂的脆响。纪怜淮则拿着电子记事板,时而低头记录,时而与西园寺低声交流几句,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不断扫视着周围环境,尤其是那些能量异常波动的源头。

“左前方,那个戴着鸭舌帽、一直在角落盯着擂台却面无表情的‘观众’,他的意识波动非常平稳,平稳得不像活人,更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纪怜淮通过加密耳麦,用极低的声音向郁尧和王越泽传递信息。

“收到,图像捕捉,面部识别比对中……数据库无匹配记录,可能是伪装身份。阿泽,标记这个目标,持续监控。”郁尧的声音冷静地传来。

“明白。能量读数显示……嗯?很微弱,但确实有异常波动,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像是被刻意压制了。”王越泽回应道。

纪怜淮不动声色地继续移动,借助人群的掩护,慢慢向擂台后方靠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越靠近后台区域和那几个被标记为“禁区”的方向,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属于“痛苦契约”的能量残留就越发清晰和浓烈。如同黑暗中无声蔓延的蛛网,虽然纤细,却带着致命的粘性,将一个个灵魂捆绑、侵蚀。

机会在一个主赛间歇期出现。一名看似管事的工作人员(眼神同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示意西园寺团队可以跟随他进入后台,进行短暂的选手准备情况拍摄。这是之前协商好的部分,团队立刻抓住机会,跟着工作人员走向那条通往后台的、灯光更加昏暗的通道。

后台区域比前场更加混乱和令人窒息。狭长的通道两侧是简陋的、用隔板随意搭成的休息室和堆满各种器械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药油、消毒水气味,却依旧掩盖不住那股深层的血腥和绝望。一些即将上场的选手在做着最后的热身,有的眼神亢奋,不停咆哮;有的则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缠绕着手上的绷带;还有的蜷缩在角落,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纪怜淮的共情力敏锐地捕捉到,在这群人中,有几位选手的意识外围,如同被无形的荆棘缠绕,散发着那熟悉的、暗红色的、冰冷而扭曲的能量波动——他们是“契约者”。而且,他们的状态似乎比“钢铁牢笼”的影狼更加不稳定,能量波动时而沉寂,时而剧烈躁动,仿佛随时会失控。

她假装对墙上贴着的泛黄比赛海报和一些模糊的旧照片感兴趣,脚步缓慢地移动,逐渐靠近一名独自坐在角落废弃轮胎上、低垂着头、全身笼罩在低沉气压中的选手。这名选手体格并不算特别魁梧,但肌肉线条异常清晰,如同钢丝般绞结,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新旧叠加的伤疤,仿佛一件被打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瓷器。在他的意识层面,纪怜淮“看”到的是一片被厚重、冰冷且布满裂纹的坚冰彻底封冻的黑暗海洋,冰层之下是汹涌澎湃的痛苦、愤怒与绝望,但表面却只有死寂般的顺从和麻木。那道“痛苦契约”的能量,如同最坚固的锁链,不仅束缚着他的行动,更将他真实的自我意识深深囚禁在永恒的寒冬里。

纪怜淮深吸一口气,知道风险极大,但这是获取关键信息的难得机会。她将共情力凝聚成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意念触须,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频率,试图绕过契约能量最活跃的防御层,如同最灵巧的探针,轻轻触碰那冰层之下被压抑到极点的意识核心。这个过程需要难以想象的精度和控制力,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不仅会触发契约的反噬,更可能对宿主本就脆弱的意识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就在她的意念触须即将接触到那冰封核心的刹那——

无数混乱、破碎、充满极致负面情绪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纪怜淮的感知。

——一个怀揣着靠双拳打出一片天的年轻格斗手,在一次次的失败和贫困的折磨下,意志逐渐消沉……

——一个神秘的、自称“引路人”的家伙出现,许诺给他无法想象的力量和财富,条件是签署一份看不懂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契约”……

——在意识模糊和剧烈头痛中,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被烙印在了灵魂深处……

——第一次在擂台上体验到那种“力量”,受伤不再剧痛,恢复速度快得惊人,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的、灵魂被撕裂般的虚无感和对暴力的莫名渴望……

——一次次将对手残忍击倒,听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内心却冰冷如铁,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血腥戏剧……

——偶尔在深夜被噩梦惊醒,被无尽的悔恨和恐惧吞噬,但第二天醒来,所有情绪都会被无形的手抹去,只剩下执行“命令”的冰冷驱动……

这些记忆碎片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无法挣脱的绝望、对自身沦落为杀戮工具的恐惧,以及一丝……对过去那个正常自己的微弱怀念。纪怜淮的心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传来阵阵细密的痛楚。这些选手,和影狼一样,都是被“痛楚神殿”利用、改造并最终抛弃的可怜牺牲品。

然而,就在她试图进一步探查契约的具体结构和能量节点时,王越泽急促而紧张的声音猛地在她耳机中炸响:“老纪。快停下。你刚才接触目标意识核心的瞬间,他体内的契约能量产生了剧烈共振。虽然你够小心,但波动幅度超出了安全阈值。我检测到后台西北角那个屏蔽最强的区域,能量读数瞬间飙升。像被触发了警报。你们可能暴露了。”

几乎就在王越泽话音落下的同时,纪怜淮敏锐地感知到,一股冰冷、阴毒、充满恶意的意念如同潜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扫过整个后台区域。这股意念在她身上略微停留,带着一丝探究和……贪婪。是邪教祭司的感知。

她立刻切断了共情连接,强行压下因接收大量负面记忆而产生的心神震荡,迅速恢复常态,对身旁的西园寺导演使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眼色。西园寺经验丰富,立刻会意,对带领他们的工作人员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素材拍得差不多了,选手们也需要安静准备,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回前场再看看观众反应。”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准备沿着原路返回前场时,通道的另一端,阴影之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个身影。他们同样穿着普通的工作人员制服,但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步伐移动间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与协调,如同精密设定的机器。他们周身散发出的暗红色能量波动,虽然被极力压制,却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恶意,目标明确,如同锁定了猎物的毒蛇,直直地“盯”着纪怜淮,堵住了唯一的退路。

真正的危险,不期而至。

那两名堵住退路的傀儡,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在纪怜淮切断共情连接的瞬间,便如同接收到无声指令的猎犬,骤然发动了攻击。他们的动作毫无预兆,摒弃了任何人类搏斗中的虚招与试探,只有最直接、最致命的扑杀。左侧傀儡矮身突进,双爪交错撕扯,指尖萦绕的暗红能量带起刺耳的破空声,直取纪怜淮下盘要害;右侧傀儡则高高跃起,一记势大力沉的劈掌,掌缘凝聚着令人心悸的腐蚀性能量,笼罩向她头顶。攻势狠辣,配合默契,完全封死了她闪避的空间。

狭小的通道内,空气仿佛被抽干。西园寺团队众人心脏骤停,阿杰下意识将相机对准了前方,手指却因紧张而僵硬。录音师和场记紧紧靠在一起,脸色惨白。

纪怜淮瞳孔微缩,玄珠在丹田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幽光奔涌。面对这避无可避的合击,她没有选择后退或格挡——那只会陷入更被动的境地。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不退反进!

脚下发力,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前滑出,间不容发地避开了下盘的撕扯,同时左臂曲起,玄珠之力瞬间凝聚于肘尖,不偏不倚,迎向那凌空劈下的掌刃!这不是硬碰硬,而是运用了巧劲,肘尖与掌刃接触的瞬间,一股柔韧却磅礴的力道骤然爆发,如同高速旋转的陀螺,将那股刚猛的下劈之力引偏、卸开!

“砰!”

一声闷响,暗红与幽蓝能量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那傀儡下劈的力道被巧妙引向侧方空处,身体因用力过猛而出现瞬间的失衡。纪怜淮趁此机会,右掌如电探出,并非攻击傀儡身体(那可能触发未知的反击机制),而是精准地拍向通道一侧布满锈迹和污渍的金属管道!

“嗡——!”

玄珠的净化之力透过掌心,如同高压电流般注入管道。那看似普通的管道,实则是整个后台区域某种辅助能量循环系统的一部分(王越泽前期扫描有过模糊提示)。幽蓝能量瞬间沿着金属管道蔓延,所过之处,墙壁上几盏本就昏暗的照明灯猛地闪烁、明灭不定,发出噼啪的电流噪音,整个通道的光线骤然变得混乱不堪!

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化和能量干扰,显然超出了傀儡简单的行动逻辑判断范围,它们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就连通道尽头那个手持骨制号角、正准备再次发动音波攻击的红袍祭司,也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就是现在!后退!找掩体!”纪怜淮厉声喝道,同时身形疾退,与西园寺团队汇合。

西园寺导演反应极快,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愣的阿杰和场记,迅速退向通道旁一个堆放废弃器械和杂物的凹陷死角。这个位置相对隐蔽,能一定程度上规避正面冲击。

“郁尧!我们被堵在后台通道!两名强化傀儡,一名祭司!请求支援!”纪怜淮语速极快地向通讯器汇报。

“收到!突击队正在强行突破正门通道障碍!坚持住!三十秒!”郁尧的声音带着背景的撞击声和呼喊,显然外围也遇到了阻拦。

“老纪!干扰有效!但那祭司手里的号角能量反应在急速攀升!是范围性精神攻击!快防御!”王越泽的警告几乎同时响起。

果然,那名红袍祭司从短暂的干扰中恢复,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再次将骨制号角凑到嘴边,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酝酿一次更强的攻击。一股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波动开始以他为中心汇聚。

不能再让他吹响号角!那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攻击,西园寺团队绝对承受不住!纪怜淮眼中寒光一闪,正要不顾一切强行突进打断施法,异变再生!

那名之前被纪怜淮的共情力触及意识核心、瘫坐在角落的契约选手(代号“屠夫”),在经历了剧烈的意识冲突和外界能量干扰的刺激后,竟猛地抬起了头!他原本空洞死寂的双眸中,此刻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混乱以及……一丝挣脱束缚的疯狂!他体内那道“痛苦契约”的能量,因纪怜淮之前的触碰和此刻环境的混乱,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压制,时而暴走!

“呃……啊——!”屠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咆哮,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不分敌我,如同狂怒的野兽,朝着距离他最近的目标——那名正在酝酿音波攻击的红袍祭司——疯狂地冲撞过去!他周身肌肉贲张,暗红色的契约能量不受控制地外溢,形成一股混乱的能量乱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愣!红袍祭司显然也没料到自家培养的“契约者”会突然反噬,措手不及之下,只得中断施法,仓促应对屠夫狂暴的攻击。骨杖与蕴含混乱力量的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两名原本锁定纪怜淮的傀儡,行动指令似乎出现了冲突,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该优先攻击纪怜淮,还是回援祭司。

机会千载难逢!

“走!”纪怜淮当机立断,示意西园寺团队趁机向通道另一端突围——那里虽然未知,但总比被堵死在这里强!

然而,就在他们刚冲出几步,通道深处,那扇紧闭的、通往真正核心区域的厚重金属门,突然“嗡”地一声,缓缓向两侧滑开!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密室,而是一片更加广阔、光线幽暗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古老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更令人心悸的是,门内阴影中,矗立着数个更加高大、气息更加恐怖的身影!它们不再是傀儡,而是……形态发生了诡异变化的“契约者”!有的肢体异化成了类似骨刃的形态,有的皮肤覆盖着暗红色的角质层,眼中燃烧着纯粹的、被痛苦扭曲的恶意!它们如同守卫巢穴的恶犬,冰冷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试图闯入的纪怜淮一行人!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侧面是发狂的“自己人”,真正的绝境!

纪怜淮猛地停下脚步,将西园寺团队护在身后,玄珠之力提升到极致,幽蓝光芒在体表流转,形成一道凝实的护盾。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每一种可能的突围路线和生存几率,结果都极其渺茫。红袍祭司虽然被屠夫暂时缠住,但显然游刃有余,很快就能解决麻烦。而那扇门后的异化契约者,任何一个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都远超之前的傀儡!

“怜淮!检测到超高能级反应!从门内传来!不止一个!能量性质……和‘圣骸’很像,但更狂暴!更像是未完成的劣化品!不能硬拼!”王越泽的声音带着惊恐。

“突击队被拦住了!对方在正门通道设置了强能量屏障和物理障碍!需要时间!”郁尧的语气充满了焦灼。

就在这时,那名红袍祭司似乎厌倦了与屠夫的纠缠,手中骨杖猛地爆出一团刺目的暗红光芒,将屠夫狠狠震飞出去,撞在墙壁上,生死不知。他转过身,兜帽下的目光再次锁定纪怜淮,充满了胜券在握的残忍和贪婪。

“完美的祭品……竟然能引动低等契约者的反噬……真是令人惊喜。”祭司沙哑地笑着,手中的骨杖再次举起,这一次,目标直指纪怜淮,暗红能量开始高度压缩,显然是要发动致命一击。而那扇门后的异化契约者们,也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逼近,形成了合围之势。

西园寺团队陷入绝望,阿杰甚至闭上了眼睛。纪怜淮咬紧牙关,将玄珠的力量催谷到临界点,准备拼死一搏。她知道,仅凭自己现在的力量,同时面对祭司和多名异化契约者,胜算几乎为零。除非……再次引动幽稷的力量。但那样做,后果难料,甚至可能彻底迷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众人头顶传来!整个地下空间剧烈摇晃,大量的灰尘和碎石从穹顶簌簌落下!一道粗大的、散发着炽白光芒的能量束,如同天罚之剑,悍然击穿了角斗场顶部的厚重结构,精准地轰击在后台区域与核心区域之间的那片空地上!瞬间将逼近的异化契约者逼退,在地面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巨坑!

强烈的光芒和能量冲击让红袍祭司的动作一滞,他惊骇地抬头望去。

只见破开的大洞外,夜空中有数架闪烁着基石厅徽记的武装悬浮梭车若隐若现!是郁尧呼叫的空中强攻支援到了!

“怜淮!机会!向东南角撤退!那里有应急通道!突击队正在打通最后障碍!”郁尧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形。

这突如其来的强力外援,瞬间打破了绝境!纪怜淮没有丝毫犹豫,拉起还有些发懵的西园寺导演,低喝道:“跟我来!”身形如电,向着东南角一个不起眼的、标有“设备间”的小门冲去。那里是王越泽早就标记出的、可能存在的备用出口。

红袍祭司发出愤怒的咆哮,试图阻拦,但空中悬浮梭车的火力压制让他不敢轻举妄动。那些异化契约者也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阵脚。

纪怜淮一脚踹开那扇看似坚固的小门,后面果然是一条狭窄的、向上延伸的维修通道。她掩护着西园寺团队迅速进入,自己断后。在进入通道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混乱的核心区域,目光尤其在那扇敞开的金属门内停留了一瞬。她清晰地感觉到,门内深处,有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意志,似乎被外界的动静惊扰,正在缓缓苏醒……

“快走!”她不再迟疑,闪身进入通道,反手将门关上,并用玄珠之力暂时封死了门锁。

维修通道内一片漆黑,充满了机油和灰尘的味道。众人靠着微光手电,沿着锈迹斑斑的梯子拼命向上爬行。身后隐约传来祭司愤怒的吼叫和激烈的交火声。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光亮。推开一道沉重的井盖,众人赫然发现,他们竟然来到了工业区边缘的一条僻静小巷中。夜风拂面,带着久违的清新空气。

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车辆早已等候在此,郁尧从其中一辆车中跳出,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庆幸和未褪的紧张:“快上车!”

众人迅速上车,车辆无声地驶离这片是非之地。

车内,惊魂未定的西园寺团队大口喘着气,阿杰检查着相机里的素材,虽然惊险,但无疑记录下了关键证据。纪怜淮靠在座椅上,闭目调息,脸色苍白。刚才短短几分钟内的生死搏杀和高度紧张,消耗了她巨大的心神和能量。

“那个祭司……还有门后的东西……”纪怜淮缓缓睁开眼,看向郁尧。

郁尧神色凝重:“空中支援干扰了他们的仪式,但没能彻底摧毁。那个祭司和大部分核心力量都逃脱了。根据现场能量残留分析,门后的东西……很不简单,可能涉及‘痛楚神殿’更深的秘密。我们这次,算是真正捅了马蜂窝,但也拿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王越泽的声音从车载通讯器传来,带着兴奋和后怕:“老纪!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们最后传回来的能量数据和影像太关键了!那些异化契约者,还有那个祭司的力量模式,和我从‘钢铁牢笼’服务器里恢复的某些加密档案对上了!他们似乎在尝试批量制造一种更强大的、介于傀儡和‘圣骸’之间的‘痛苦使者’!而你的共情力,似乎能干扰甚至……逆转这个过程?那个‘屠夫’的短暂反噬就是证明!”

纪怜淮默然。她回想起触碰屠夫意识时感受到的那丝微弱的、对自由的渴望。或许,摧毁契约的关键,并不在于外力强攻,而在于唤醒被禁锢者本身的人性?

“我们暴露了,”西园寺导演沉声道,擦拭着镜头,“‘痛楚神殿’现在肯定知道我们在针对他们。接下来的调查,会更加困难,也更加危险。”

车辆驶入千禧城璀璨的霓虹灯海,将刚才那片充满血腥与黑暗的工业区远远抛在身后。但车内的每个人都清楚,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纪怜淮已被标记为“完美祭品”,而“痛楚神殿”的庞大阴影,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