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争论渐趋激烈,气氛越发紧绷之时,一个平和苍老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
“诸位,且静听老朽一言。”
墨临渊圣皇缓缓起身,手中的光阴杖轻轻顿在虚空。杖身触碰之处,一圈柔和的时光涟漪荡漾开来,奇异地抚平了所有躁动的圣皇意志,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剥离、独占、共管……诸位殿主所虑,皆为此物可能带来的灾祸与力量。”墨临渊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玉台上沉睡的白璃身上,眼神深邃。
“然,诸位可曾想过,此物为何偏偏在此女身上苏醒?又为何,在她濒临绝境、心念守护之时,爆发出净化圣者的伟力?”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洞穿万古的了然:“老朽回溯时光碎片,观其本源。此混沌息壤,绝非外物依附,实乃其生命印记最深处的烙印,是此女的终极根源!强行剥离,便是湮灭其存在本身!此其一。”
“其二,”墨临渊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看向空殿几位殿主,“虚衍之叛,根由并非此光诱惑,而是其道心早已被暗渊腐朽!此物如同明镜,照见的,是持镜者内心的深渊!恐惧其力而欲毁之、贪图其能而欲夺之,此等心念,与虚衍何异?岂非正堕暗渊彀中?”
一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不少殿主心头。镇狱圣皇眉头紧锁,焚穹圣皇周身沸腾的火焰也略微一滞。
“那依墨殿主之见,该当如何?”一位气息中正平和的时殿殿主问道。
墨临渊的目光转向大殿最上方那片空悬的源头虚影,深深一礼:“时尊冕下洞悉万古,此女与其守护者之因果,想必早已了然。老朽斗胆提议:此女白璃,身负息壤之秘,心性坚韧,当由我时空神殿倾力守护,助其成长,参悟生命本源之终极。”
“而其守护者时痕道君,乃时空神殿之新锐,潜力无穷,更与此女羁绊深厚,当为她在神殿之引路人、护道者!此乃顺应因果,善用其力,共抗暗渊之上策!”
提议一出,大殿陷入短暂的寂静。引路人?护道者?这意味着将混沌息壤的宿主及其守护者,都纳入时空神殿的核心培养序列,赋予极高的地位和资源!
“荒谬!”镇狱圣皇第一个反对,声如雷霆,“让一个万道境小辈做此等至宝宿主的护道者?墨临渊,你老糊涂了!此等重器,岂能托付于微末之手?当由吾等圣皇亲自…”
“镇狱。”
一个淡漠到超越时空界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打断了他的咆哮。
时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空悬的主位之上。没有光华万丈,没有威压滔天,仅仅是他存在的本身,就让整片议事虚空彻底凝固。
时光长河停止了奔流,混沌星图定格了轮转,所有圣皇的意志如同被冻结的烛火,连思维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他的目光,如同自时间尽头投射而来,平静地落在玉台上的白璃身上,又缓缓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时无痕。
“墨临渊所言,即为本座之意。”时尊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宇宙大道般烙印在每一位圣皇的神魂深处,“混沌息壤,非器非物,乃无上生命本源之奇迹显化。强取豪夺,只会令明珠蒙尘,更可能引发混沌息壤的终极反噬,其威能…或可崩灭太初位面。”
“嘶——”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崩灭太初位面?这已远超他们的预估!
“白璃,承此物而生,此为宿命,亦为机缘。她之心念纯粹,守护执念引动此物反克暗渊,足证其性。”时尊的目光转向时无痕,“时痕道君,时空道则之纯粹,护道意志之坚定,纵历圣者杀劫而不退,足堪此任。”
“即日起,”时尊的声音带着最终的、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如同定下时空的锚点,“白璃,入时空神殿‘源生殿’,享核心道子位格,受神殿最高庇护,由时痕道君为其唯一护道者。神殿资源,任其取用参悟,助其掌控本源,明悟己身。”
“时痕道君,晋‘时序行走’之位,监察诸天时间异动,有临机专断之权。赐至宝‘时源之心’碎片,助汝稳固道基,参悟宙光之秘。”
话音落下,一点米粒大小、却仿佛蕴含着整条时光长河源流气息的璀璨晶芒,自时尊指尖飞出,无视空间,瞬间没入时无痕的眉心!
“轰——!”
时无痕只觉神魂剧震!一股浩瀚精纯、远超时源池百倍的时间本源洪流轰然涌入他的道胎、道骨、道果!
先前与暗渊圣者傀儡搏杀留下的所有道伤瞬间愈合,时空宙劫不灭道骨上的裂痕被彻底抹平,银辉暴涨,发出清越的龙吟凤鸣!
更有一股玄奥至极的“宙光”至理在他识海中流淌,那是触及时间更高维度的钥匙!他的气息节节攀升,停滞的修为瓶颈轰然松动,瞬间直抵万道境巅峰!战力激增,直逼三千元力大关!
“谨遵时尊法旨!”时无痕强压心中震撼,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裁决已下,时尊的身影缓缓淡去,留下满殿心思各异的圣皇。墨临渊抚须,眼中露出欣慰。镇狱圣皇脸色铁青,却不敢再多言。焚穹圣皇看着白璃眉心的淡金印记,眼中炽热未消,却也多了一丝忌惮。
就在这裁决落定、余波未平的寂静时刻——
嗡!
玉台之上,沉睡的白璃,睫毛忽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眉心那道淡金色的生命印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而坚韧的光芒!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洗涤神魂、抚平创伤的温暖力量,瞬间驱散了殿内最后一丝因圣皇争执而残留的压抑。
“嗯……”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嘤咛,如同初春冰裂的第一声轻响,打破了凝固的时空。
在十八位圣皇巨擘、在刚刚晋位时序行走的时无痕注视下,白璃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曾倒映星河、蕴藏孤高的眼眸,此刻却带着大病初愈的迷蒙与脆弱,如同笼罩着一层江南烟雨。
她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挡住眼前陌生而浩瀚的圣皇辉光,指尖却无意识地拂过眉心那枚散发着温暖光晕的淡金印记。
下一秒,她的目光带着一丝茫然,越过了周遭那些散发着令她灵魂本能战栗的恐怖身影,如同迷途的归鸟,精准地、毫无迟疑地落在了大殿边缘,那道身披银袍、气息渊深如星海的身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