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长发流淌着时光的辉泽,挺拔的身姿仿佛支撑天地的脊梁,那双熟悉的银眸正凝视着她,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凝重,有一丝如释重负,更有一份她曾在另一个染血少年眼中见过的、刻骨的责任与守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白璃的瞳孔微微放大,迷蒙的眼底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光芒,如同星河坠落,瞬间点亮了她苍白的面容。
所有的迷茫脆弱都被这巨大的冲击冲散,只剩下纯粹的、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与劫后余生的无尽委屈。
“林……”她朱唇轻启,声音带着久睡的沙哑和无法抑制的颤抖,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下一刻,眼前之人那迥异于记忆中的冰冷威严、浩瀚如天道般的气息,以及那双深邃银眸中陌生的神性辉光,如同冰水浇下,让她瞬间清醒。
她的眼神从极致的喜悦瞬间凝固,化作一片惊疑不定的茫然。伸出的指尖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是他?那气息,那眼神深处的东西……却又不像他?那个会在法则塔外为她擦泪、会狂妄揉乱她发丝、会说“等我”的少年,何时有了这般凌驾诸天的威严?
玉台之畔,时无痕银袍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时空道君的心湖,第一次被如此清晰而复杂的情绪涟漪搅动。
那眼神中的惊喜与依赖,如同最炽热的烙印,烫在他灵魂深处与本体同源的位置;而那紧随其后的茫然与陌生,又如同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这段时间刻意维持的、属于“时痕道君”的绝对理智壁垒。
他该如何回应?以林渊的身份?以时痕道君的身份?还是……以这被命运裹挟、因守护而与她命运交织的“护道者”的身份?
白璃看着那双沉默而复杂的银眸,心中的委屈与困惑如同潮水般上涌,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脆弱,最终化作一声带着哭腔、又充满倔强探寻的质问,如同受伤幼兽的低鸣,在这肃穆的时序圣殿中清晰响起:
“你……你到底是谁?”
时序圣殿内,时间仿佛凝固成了剔透的琥珀。十七位圣皇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太古星辰,悬停在各自王座之上,那浩瀚无垠的威压并未刻意释放,却已让虚空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白璃那一声带着哭腔的质问,如同投入这片绝对寂静深潭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清晰地震荡在每一个存在的感知里。
“你……你到底是谁?”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时无痕身上,那双曾清冷如月、此刻却盈满破碎星光与惊疑的眸子,穿透了殿内弥漫的圣皇辉光,固执地寻求着一个答案。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嵌进掌心,单薄的身躯在巨大的玉台上微微发颤,像一片在飓风边缘飘摇的叶子。
时无痕银色的瞳孔深处,那被时尊淬炼得近乎天道般冰冷的意志壁垒,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
源自灵魂同源的本能如岩浆奔涌,几乎要冲破道君仪态的束缚。他能清晰“看”到,她神魂深处那道属于本体的烙印正剧烈地灼烫,如同濒临熄灭却又倔强不肯放弃的星火。
就在他薄唇微启,那声属于“林渊”的回应几乎要冲破喉间桎梏的刹那——
“哼!”
一声冰冷的冷哼如同极地寒风刮过殿堂。镇狱圣皇那由厚重大地与凝固岩浆构筑的王座微微震颤,一股沉重如万古山岳的意志轰然压下,并非针对白璃,却精准地碾向时无痕!
“区区万道境,也配在圣裁之殿心生妄念?护道之责,非是让你沉溺凡俗纠葛!”镇狱的声音如同雷霆在深渊中滚动,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警告,“认清你的身份,时序行走!此女关乎神殿对抗暗渊之大计,非汝私情可玷污之物!”
那恐怖的意志如同实质的铁锤,狠狠砸在时无痕刚稳固的道基之上!时空宙劫不灭道骨爆发出刺耳的铮鸣,银辉剧烈波动,强行吸纳了这股冲击,却也让他喉头一甜,一丝蕴含着时间道则气息的银色血液被他强行咽下。
道骨上刚刚被“时源之心”碎片弥合的细微裂痕,竟隐隐有重新浮现的迹象!
屈辱!冰冷的屈辱如同毒藤缠绕上时无痕的道心。万道境巅峰,在圣皇眼中,依旧只是可以随意敲打的蝼蚁!
林渊本体拜托他守护白璃的意志,在他们看来,竟成了“玷污”神殿大计的私情?
他猛地抬头,银眸中不再是复杂的波澜,而是凝练成两点足以冻裂星辰的寒芒!
周身流淌的时光之力瞬间变得粘稠而狂暴,如同即将挣脱束缚的怒龙,在虚空中带起无声的扭曲涟漪。
那源自本体林渊、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桀骜与不屈,被彻底点燃!时空道君又如何?圣皇威压又如何?若连守护眼前之人都要畏首畏尾,这道,不证也罢!
“镇狱!尔敢!”
墨临渊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他手中的光阴杖猛地顿地,一圈远比之前更加凝练、蕴含着时间回溯与抚平创伤伟力的银色光环骤然扩散!
光环扫过之处,镇狱施加的意志压力如同被时光冲刷的沙堡,瞬间消弭大半。
“时痕道君乃时尊钦点护道者!白璃之因果,自有其定数!轮不到你在此指手画脚,妄动私刑!”墨临渊须发皆张,平日平和的气息此刻锐利如出鞘古剑,光阴杖顶端的日晷虚影急速旋转,牢牢锁定镇狱圣皇的王座,针锋相对的磅礴圣皇意志轰然撞去!
轰隆!
两股恐怖的圣皇意志在虚空无形对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大道层面的剧烈湮灭与无声嘶鸣!
整个时序圣殿的稳固空间被撕裂开蛛网般细微却致命的漆黑裂痕,流淌的时光长河虚影剧烈翻腾,混沌星图明灭不定!其余圣皇纷纷皱眉,或加固自身王座防御,或释放力量试图平息这失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