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雾都诡画师 > 第2章 夜半绣魂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而此刻,在城南赵员外家的绣楼之内,诡异的气氛更加浓重,几乎凝成了实质。

赵家是黄州城内有名的富户,经营永丰绸缎庄起家,家底殷实。赵员外年过四十方得一女,取名婉宁,视若掌上明珠。

婉宁年方二八,不仅生得容貌秀丽,眉目如画,更以一手精湛绣工闻名遐迩。

她绣的花鸟仿佛能引来蜂蝶,绣的人物眉眼传神,栩栩如生,黄州士绅之家皆以能得她一幅绣品为荣,其绣作甚至作为礼品送往州府。

然而此刻,这座往日充满馨香、暖光和轻声细语的绣楼,却被一股浓重的药味、死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所笼罩。

锦绣帷幔低垂,遮住了窗外明媚的阳光,只在昏暗的室内投下道道扭曲的阴影。名贵的紫檀木家具、精致的博古架、以及墙上挂着的婉宁往日绣品,都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灰暗。

赵婉宁一动不动地躺在精致的雕花拔步床上,身上盖着苏绣锦被,露出的面容枯黄憔悴,失去了所有青春光彩,往日灵动的双眸此刻空洞无神,直直地望着顶棚上繁复的“喜鹊登梅”彩绘,仿佛灵魂早已离体而去,唯剩一具日渐枯萎的躯壳。

\"宁儿,我的儿啊...\"赵夫人坐在床沿,手持丝帕,不住地拭泪,声音哽咽沙哑,眼泡红肿,\"你睁开眼看看娘啊...喝口药吧,孙大夫说了,喝了药就能好起来...\"

丫鬟小翠端着药碗,站在一旁,眼圈通红,手臂微微颤抖。碗里褐色的药汁已经凉了大半,却一口也未喂进去。

她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心如刀绞,更深的却是那日夜萦绕不去的恐惧。

三天前的那个下午,一切都还好好的。小姐还在绣架前飞针走线,绣着一幅即将完成的《蝶恋牡丹图》。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专注而柔美的侧脸上,静谧而美好。

小翠就在一旁伺候着,小心翼翼地研磨着各色丝线,递送着针剪,空气中弥漫着熏香和丝线的味道。

然后,毫无征兆地,小姐手中那枚细如发丝的绣花针突然“叮”的一声掉落在地。

她整个人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狠狠击中,肩膀剧烈耸动了一下,随即眼神瞬间涣散,软软地瘫倒在绣架旁,带动绣架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小翠惊叫着上前搀扶,触手只觉小姐身体冰凉,仿佛所有的热气瞬间被抽走。

也就是在那一刻,小翠清晰地听到——并非从某个特定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墙壁、从地板、从空气中——传来一阵极其洪亮、极其怪异、非人所能发出的大笑之声!

那笑声难以用言语形容万分,似男似女,似老似少,音调极高,尖锐刺耳,却又混合着一种低沉的、仿佛能引起胸腔共鸣、令人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的嗡鸣!

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心口一阵阵地发紧发闷,几乎要喘不过气,太阳穴突突直跳。笑声来得突然,去得也突兀,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但小姐却就此昏迷不醒,再醒来时,便成了这般痴痴傻傻、时而昏睡、时而呓语的模样。

\"...他来了...\"床上的婉宁忽然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的、飘忽如游丝般的梦呓声。

赵夫人和小翠立刻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凑近前去。

\"...穿黄衣的公子...\"婉宁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干裂失血的唇角甚至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抹诡异的、与她此刻憔悴面容极不相称的、近乎妖异的甜美笑容,\"...真好看...金色的...在发光...\"

话音未落,那点诡异的光彩便迅速黯淡下去,笑容也凝固在脸上,再次恢复了那种毫无生气的呆滞状态,直勾勾地盯着上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们的错觉和极度渴望下的幻听。

赵夫人再也忍不住,伏在女儿身上失声痛哭起来,哭声压抑而绝望。

小翠则吓得倒退一步,手中的药碗差点脱手掉落。

黄衣公子!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小姐在迷糊中念叨这个词了!

联想到那个可怕的笑声,城里近来的种种传闻,以及小姐此刻诡异的状态,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让她如坠冰窟——小姐,莫不是真的被什么脏东西、什么邪祟给缠上了?!

是夜,月华如水,却带着一丝惨淡的昏黄,透过绣楼紧闭的窗棂缝隙,在室内地面洒下几道清冷而扭曲的光斑。

万籁俱寂,只有更夫打更的梆子声遥远地、有气无力地传来,更添几分凄凉。

原本一直昏睡的赵婉宁,却在此刻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白日的空洞无神,反而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异常的、近乎狂热的亮光,瞳孔深处似乎有一点微弱的金黄光芒一闪而过。

她竟自己缓缓地坐起身来,动作略显僵硬,仿佛提线木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小翠。\"她的声音响起,清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往日指挥丫鬟做事时的惯常语气,与白日的萎靡判若两人。

睡在床边踏凳上守夜的小翠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看到坐起的小姐,又惊又喜,慌忙爬起身,声音带着睡意和惊喜:\"小姐!您、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谢天谢地!您饿不饿?渴不渴?\"她下意识地就要去点灯。

\"不必点灯。\"婉宁的声音制止了她,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月光正好。取我的绣架来。\"

小翠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您才刚好些,身子还虚着,还是先歇着,明儿天亮了再...\"

\"取我的绣架来。\"婉宁重复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固执。

小翠不敢再多言,心中虽觉蹊跷万分,但见小姐似乎恢复了神智,总是天大的好事。

她连忙摸黑将靠在墙边的梨花木绣架搬了过来,又将针线箩筐放在小姐手边。

借着朦胧而惨淡的月光,小翠看见小姐熟练地捻起一根丝线,凑到眼前看了看——那丝线在月光下泛着刺目的明黄色——然后开始穿针。

她的动作甚至比病前还要流畅迅捷,手指翻飞,几乎带起残影,透着一股不自然的、令人不安的急切。

银针在清冷月华下闪烁着点点寒光,一次次刺入绷紧的素绢,发出极细微的、密集的\"簌簌\"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小翠初时心中欣慰,以为小姐终于病愈,甚至有精神做她最喜欢的绣活了。她安静地站立一旁,准备随时上前帮忙。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翠渐渐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蛇爬上脊背。

小姐绣得极其专注,甚至可以说是狂热,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其中,对外界毫无反应,连呼吸都变得极轻极浅。而且...她绣的东西...

小翠悄悄挪动脚步,借着昏暗的月光,眯起眼睛看向绣架上逐渐成型的图案。只看了一眼,她便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头皮瞬间炸开!

那素绢之上,婉宁用各种深浅不一的黄色丝线——从鹅黄、樱草黄、柠檬黄到金黄、橘黄、赭石黄,乃至更深暗的土黄、焦茶黄——绣出的并非她往日擅长的花鸟虫鱼、山水人物,而是一个...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人”穿着宽大的、似乎是袍服的东西,全是刺目的明黄色,色彩跳跃混乱,毫无章法。

那“人”的面目一片模糊,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黑点算是眼睛,和一个扭曲拉伸的、仿佛在狂笑的黑色曲线算是嘴巴!

整幅绣像给人一种极其邪异、极其不舒服的压迫感,仿佛那模糊的面孔下隐藏着某种非人的、贪婪的注视,正透过绣品冷冷地窥视着外界!

\"小姐...您...您绣的是...\"小翠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婉宁恍若未闻,兀自飞针走线,速度越来越快,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愈发明显。

渐渐地,她甚至开始低声哼唱起一支小曲。

那调子古怪至极,婉转曲折,时高时低,音阶跳跃不符合任何已知的乐理,旋律古老而诡异,带着一种原始的、蛮荒的、甚至是亵渎般的意味,在寂静的深夜绣楼里低低回荡,听得小翠汗毛倒竖,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