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玦神色微变。他走到厨房,去直饮机那接了一杯水。背对她,没喝也没说话。
空气的滞涩、幽晦持续了很久。陈纾音看着他,一字一句又问一遍,“我可以知道吗?”
“你想知道什么。”
“你和许乘月的关系。”
谢明玦转过身,眼神寡淡又漫不经心,“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陈纾音脑子有点乱,凭着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是不屑骗人的。但总觉得又有什么信息,隐隐约约被她忽略了。
她目光停住,一时没有说话。
谢明玦仰头把一杯冰水喝尽。放落杯子,走过来,带点凉意的手掌碰到她的后颈。
“胡思乱想什么?”他低声问。
颈后的凉意鲜明。陈纾音指甲掐进掌心,试图找到一点清醒的思考,她缓了缓才说,“我去找过你。我看到你们今晚在一起。”
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一晚上,她不想再做无端猜测。他们是正常的情侣关系,有事是可以沟通的,她不能在没搞清事情的情况下,随便给人宣判。至少那时她是这样觉得。
谢明玦垂下眼睛看她,眼底有了一些柔软,声线微沉,“为什么又走了?”
“我不想破坏气氛。”
“哪只眼睛看到气氛好了。”他浅浅笑。
陈纾音又答不上来了。
她总觉得话题跑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那花呢?”
“章女士订的。我到的时候就摆在那儿了。”
谢明玦没有给她再思考的时间,手背碰碰她的脸,“还有问题?”
“我……”
陈纾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无论说什么,他都能给出合理解释。
闻玉没有添油加醋。她只说,在公司楼下,看到许乘月上了他的车。
加上今天,左不过是上了他车的女人,又跟他吃了一顿饭。
他们因为类似的事大吵过,陈纾音本能地抗拒因为重复问题争吵。她始终记得谢明玦说过:你想让我只围着你转,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的。
哪怕她如鲠在喉。
“许乘月马上要回美国,约这里的朋友吃顿饭。如果你再早来一点,能看到谢瑾华也在。”谢明玦淡淡说。
陈纾音问不出其他问题了。她敛眸,压住怪异的情绪。
她说:“知道了。”
*
林正阳是个靠谱的合作对象。合同签的快,款清的也很快。陈纾音和肖澈很幸运,就这样在2020年初,拿到了播客栏目的第一笔风投。
一切本应都是很好的。
直到几天后,闻玉从西北出差回来,三个人在施燃的酒吧里碰了一次面。施燃怀孕四个多月了,酒吧的大小事都交给了新聘的店长,她很少过问。
那天是周一,正值酒吧店休。
三人围了一桌,闻玉和陈纾音分享出差带回来的纪念品。闻玉掏出几只翡翠兔的冰箱贴,洋洋得意说:“这可是青海出了名的断货王。”
施燃拆了包装捏在手里端详,“你怎么买到的?”
“找客户帮忙啦!”
陈纾音笑笑没说话,闻玉是有这样的本事,在任何环境里生存能力极强,很快和人打成一片。
又聊了一会儿,施燃说,要不打电话把驻唱那哥们叫回来吧。没有背景音乐太单调。
“你放过他吧。”闻玉夺了她的手机,放在桌上,“唱个歌能有多难呀,我上去就是。”
她跳上舞台,打开话筒。
台上没开乱七八糟的灯,只有一点暖黄色,刚好就这么罩在闻玉身上。
她清唱了一首尚好的青春。孙燕姿的歌。
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待\/路程再多遥远不要不回来\/不去想不去计量你的心\/有多明白\/前往幸福的路有多少阻碍。
闻玉是典型的东北姑娘。长相和个性都是。陈纾音跟她同学四年,从不知道她唱歌这么好听。
一曲结束,连施燃这个专业选手都给她鼓掌。
但闻玉没有立刻放下话筒。
她垂垂眼,过了会才重新抬头,扯出几分笑,“我辞职啦!马上要回东北去了。”
一句话说完,酒吧里静得出奇。
陈纾音心脏就那么空了一下,她说:“阿玉,别开玩笑。”
闻玉摇摇头。
“上个月我去半岛酒店送材料。停车费一小时60。一天就是1440。我们读了那么多年书,站在人人艳羡的平台上,收入比不过一块水泥地。”
“跨年那晚,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提了辞职报告。我想家了,爸妈都在东北,这两年身体也没有以前好了。我想回去试试,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嘛。”
说到后来,她喉间有些哽咽,眼睛也渐渐湿润,“我这不是认输哦!”
她丢了话筒坐回原处,气氛一时沉默。好久,陈纾音笑说:“我知道。你才不会认输。”
那晚除了施燃,她们都喝了很多。
站在酒吧门口,闻玉说眼神都迷离了,她踉跄了下,勾住陈纾音的肩:“恋爱谈的不开心,就不要谈了,甩了他拉倒!”
“我哪有不开心?”
“不开心三个字都写在脸上了,小姐。”
夜晚的街道有些冷清,酒精作用下,连笔直的路灯都开始东倒西歪,陈纾音抿抿发麻的唇,茫然说:“我已经分不清开心和不开心了。”
开心的时候很多。
不开心的时候也不少。
好像总会在接近幸福的时候,被提醒,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她和谢明玦之间总差那么一点点,她说不清是什么。
几分钟,谢明玦的车到了。
他靠在路边,没有下车,只是降了车窗。
秦宴平这段时间回了美国参加探讨会。陈纾音要送施燃回去,让闻玉一起。
闻玉摆摆手,“我走回去,很近。”
“阿玉……”
“去吧。姓谢的要是敢欺负你,你打给我,我飞回来揍他哦!”
陈纾音眼眶有点热。她转身抱了抱她,“知道了。”
离职交接需要一个月,但谢明玦帮忙打了电话,三天就办完了所有手续。闻玉玩笑说:“没有白传这么久的绯闻,也算发挥点作用。”
煤球办了检疫证,一起回东北。临行前,陈纾音给小狗买了保暖套装,她抱着狗头揉来揉去,很快眼睛又红了。
元旦过完一周,闻玉离开申市。
那几天没有出过太阳。云层苍白又低,一片死气沉沉。
黑车行驶在机场大道上,刚刚送走人,陈纾音情绪不高。谢明玦看她一眼,突然问:“要不要去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