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马上到。”陈纾音挂断电话。
她没管行李,头也不回往出口方向走。冯秘书从后面追上她,甚至伸手在她身前拦了拦,“陈小姐,您不能走。”
“不能?”陈纾音惊讶她的措辞,有些莫名其妙,“你是陪我去巴黎,还是押送我去巴黎?”
冯秘书慌了一下。
“谢先生让你照顾您,送您到巴黎,您现在走,我没办法交代。”
“不需要你交代。我会自己跟他说。”
“可是……”
安静片刻。
陈纾音扯出几分笑,“冯秘书。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她执意要走,没有人拦得住,也没有人有资格拦。她有这个人身自由。
冯秘书垂垂眼,“我送您去。”
要是路上再出事她担不起责任。
关于医院的照片、文字很快传了出来。机场也不再风平浪静。陈纾音清晰听到路过的旅客说:“幸好是今天的飞机,再晚都不一定能回家过年了。”
冯秘书举着手机走在前面,她神色凝重,步伐很急,像是特意和她拉开一段距离。她打了好几通电话,说要找“谢先生”,但对方也联系不上人。
黑车开出地库。
陈纾音费解她的行为,也不知道她紧张的缘由。横竖改签一张机票而已。
更别说谢明玦自己也没出发,大不了她忙完这事,等几天,和他一起走。
她不认为这点小事至于让冯秘书焦虑成这样。
这一路,冯秘书都试图劝阻她。她说谢敛不是卫生系统的,突然去要人,对方未必会给。更何况现在形势复杂。
“您先去巴黎,您朋友的事交给我,等谢先生忙完,我会把情况告诉他……”
“冯秘书。”陈纾音打断她,神色多了一些冷淡,“就不麻烦你了。”
她不可能在这时候扔下施燃。
大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半岛酒店门口。
侍应生拉开车门,陈纾音一脚跨下去。段思悯只说人在这里,她站在酒店门口,又拨了一次谢敛的电话,但这回没有人接听。
那天寒风簌簌,中午时间,太阳始终穿不破云层,从远到近都是一片死灰色。
陈纾音在原地站了会。
“我找谢敛先生。”她对侍应生说,“能不能帮我查下,他在哪个厅?”
侍应生神色微顿,“谢敛先生?”
“是。”
“您上二楼。仪式快开始了。”
“谢谢。”
陈纾音走得急,没探究对方口中的仪式是什么意思。
半弧形的旋转楼梯往上,高星酒店连空气都是馨香洁净的。富丽的雕刻大顶,圆形的餐桌花、水晶高脚花瓶,目之所及,整个空间被白色的鲜切玉兰环绕。
玉兰不是这个季节的。
心头泛出一丝异样。
过分熟悉的花材、谢家、联系不上的人,还有冯秘书欲言又止的神色。看起来像是订婚宴的布置,但双方都很低调,连显示姓名的滚屏、kt板都没有。
高跟皮靴一脚脚踩实在地毯上,静谧无声。拐过弯,她看清了站在迎宾处的一男一女。
步子突兀停住。
女生妆容明媚,身穿白色镶钻的鱼尾款礼裙,裙摆曳地,她款款笑着,戴了手花的手勾在身侧男人的臂弯里。
谢明玦一身黑色西装,高瘦挺拔,眉眼清冷似雪,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几乎没有区别。
她想起昨晚。
谢明玦掌心碰到她的后脑,就那么用了点力,让自己靠在他肩上。
他只穿一件衬衫,身体快被冷风吹透了。他说,在巴黎等我。
陈纾音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今天真是荒唐的一天。她心想。
不知道看了多久。
直到手机响起。
“陈小姐。您找我?”谢敛的声音。
陈纾音转过身,踏着楼梯下去,她深吸气:“是。施燃出了点事,想请您帮个忙。”
她补充:“如果您有时间。”
“人在哪里?”
“施燃在医院,我在酒店。”她说,“半岛酒店。”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
“稍等。”
一分钟不到,她看到谢敛从楼上跑下来。他跑得急,领带袖扣散了也浑然未觉。到陈纾音面前,喘得撑住了左侧的墙。
“先上车。边走边说。”
“好。”
司机把车开到门口,谢敛问他要了车钥匙,“我自己开。”对陈纾音说,“你坐后面。”
“谢先生,仪式要开始了,您现在走吗?”司机有些不确定。
谢敛没有说话,拿了手机准备打电话出去。
“等等!”
不远处,段思悯绕过旋转门追出来,她径直抓住了谢敛的手腕,神色起伏不定,“你不能走。”
她压低声,“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爸妈特地赶来的,所有人都在里面,你可以去找她,但不能是今天。”
谢敛说:“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那也不行!”
人前人后,段思悯永远端方温柔。她不在乎丈夫的心在哪里,但他至少不能让她丢了脸面。
谢敛已经很不耐烦了。
他皱皱眉,抬腕看表,另一手掰开段思悯的,“抱歉。有事回来再说。”
陈纾音就站在那。
苍白的日光洒下来,罩了她一身,神色淡淡的,有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她是个恶人,在这个时间点上,破坏段思悯和谢敛关系的元凶。
但那又如何?
站在这里的,准确地说,此刻在这座酒店里的,到底有几个好人?她兀自发笑。
“我在车上等您。”她说。
隔着黑沉的车窗,她看到两人短暂僵持,最终段思悯颓然放开手,谢敛拉开了车门。
两侧行道树不断后退,陈纾音听到他打了几个电话。语气到后来几乎有些焦躁。她从不知道,谢敛这种看着光风霁月的人也会焦躁。
“你有办法把人带出来吧。”她淡淡问。
“不确定。”
“我尽力。”他又说。
“不是尽力,是一定。”陈纾音毫无情绪看着他,“这是你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