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鲑河的汛期刚过,连湾港的信号塔就立了起来。三十丈高的云杉木架上,挂着红、绿、黄三色灯笼,塔下埋着从大湖铜矿运来的铜铃,风吹过铃响,十里外都能听见。守塔的是个山东老兵和石溪部落的青年,老兵认灯笼颜色,青年辨铜铃节奏,两人配合着,把雾湾、大湖、北门锁钥的消息汇总,再用旗语传给港内的船。
这信号塔的由来,正是上章定下的“联防预警”延伸。此前秘鲁部落报信说西班牙人在墨西哥湾造新船,林远便想着“消息传得快,才能防得早”。陈大人提议仿新明区的“灯语”,结合部落的“铃讯”,搞出这套“声光结合”的传讯法——红灯亮+三响铃,是“外敌来犯”;绿灯亮+两响铃,是“贸易船到”;黄灯亮+一响铃,是“内部议事”。
第一回用信号塔传讯,就救了大湖的铜矿。那天守塔的石溪青年望见雾湾方向升起红灯,铜铃刚响到第二声,就看见远处海面上飘着几面西班牙旗帜。他立刻让老兵升起红灯,敲响铜铃,消息半个时辰就传到了大湖——盐粒带着印第安营士兵提前把铜矿的铜锭转移到山洞,还在矿洞口设了“空营计”(挂着衣服,看着像有人),西班牙船摸过来时,见矿洞“守卫森严”,又怕连湾港的炮艇赶来,灰溜溜地走了。
“这塔比信鸽还准。”吴兑在交易所里算着账,对林远说,“以前从雾湾报信到连湾港,得走一天;现在一盏灯、几声铃,半个时辰全知道。”他让人把信号塔的图纸抄了份,托老陈带给秘鲁部落,让他们也在橡胶林旁建一座,“以后南美有动静,咱也能早做准备”。
铜矿的“共益仓”越堆越满。按分利规矩,每月存入的一成收益,除了义诊、修学堂,还添了“技艺奖”——谁能想出省力的挖矿法、耐用的支架样式,就从仓里支钱奖励。石溪部落的一个老矿工琢磨出“木轨运矿”法,用云杉树干做成凹槽轨道,矿石车在上面滑着走,比人抬省一半力,吴兑当场奖了他五斤盐、一串玻璃珠,还把这法子画成图,贴在铜矿的工棚里。
连湾港的“铜铁学堂”开课了。陈大人亲自主讲,教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矿石辨色”“熔炉控温”“炮口校准”,课本是用桦树皮做的,上面画着铜矿石、铁矿砂的样子,还有简易的算术表。第一期招了三十个学生,一半是移民子弟,一半是部落青年,黑松林首领的孙子算得最快,三斤铜矿能炼出多少铜,他拨着青铜算珠,眨眼就报出数字。
王工匠的工坊里,来了个秘鲁学徒。这小伙子跟着老陈从南美来,说想学“煤铁混炼”法,愿把部落的“橡胶硬化术”(用某种树汁浸泡橡胶,能让它更耐磨)教给总督区。王工匠让他试着给青铜炮的炮栓包橡胶,果然比以前更顺滑,不易卡壳。林远让人把这改良炮送到新明区,王守仁回电夸:“跨洲学艺,此乃北美之福。”
防务上的“防患于未然”更细了。赵武带着印第安营士兵在“北门锁钥”的警戒区外,又加了道“绊马索”——用浸过橡胶的麻绳(更坚韧),离地面半尺高,上面挂着小铜铃,人一绊就响。这法子比引信更安全,有次一个迷路的部落孩子闯进来,绊响了铜铃,巡逻兵及时赶到,把孩子送回了家,孩子的母亲特意送来两张海獭皮道谢。
“咱守的不光是土地,更是人。”林远在军事会议上说,让人把警戒区的红桦木牌换成了更醒目的“铜制警示牌”,上面既画着部落图腾(警示危险),也刻着汉字(“闲人勿入”),连刚到的移民都能看懂。
这日,信号塔的绿灯亮了,铜铃响了两声——老陈从南美回来了。他的船上不仅有橡胶、金鸡纳霜,还有个好消息:秘鲁部落用总督区教的炼炮法,自己铸出了第一门小炮,打跑了来抢橡胶的西班牙小队,特意送了两筐南美特产的“黄金果”(芒果)当谢礼。
吴兑把黄金果分给学堂的孩子,自己留了个,尝着说:“比红鲑河的野果甜。”他翻着老陈带来的贸易账,眼睛发亮:“南美现在认咱的青铜器,一把铜斧能换五斤橡胶,比在新明区卖得还贵。”林远让人把这消息用电报发给大湖的铜矿,让他们多炼些铜斧、铜凿,“换更多黄金果回来”。
夕阳下,信号塔的灯笼渐渐亮起,红、绿、黄三色在暮色里格外分明。连湾港的码头,移民和部落人正一起卸船,青铜炮的炮身反射着最后一缕光,铜矿的蒸汽机车鸣笛归来,铁轨旁的“血草”长得正旺。林远站在治所门口,看着这热闹又安稳的景象,突然觉得,北境的“防”与“兴”,就像这信号塔的灯笼——红灯防险,绿灯兴利,缺一不可。
“听说新明区要派来‘水师学堂’的先生?”林远问陈大人。陈大人点头,手里正擦拭那枚黄铜引信:“教咱的人识海图、算航向,以后咱也能造更大的船,去更远的地方。”
夜色渐深,信号塔的铜铃偶尔响一声,是守塔人在报平安。远处的“北门锁钥”堡垒传来巡逻兵的歌声,汉话和部落话混在一起,被风送得很远。林远知道,这歌声和铃声一样,都是北境的“安魂曲”——有它们在,日子就能踏实往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