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王翠娥坐在朱启明常坐的位置上,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账册摊开,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外面操练的号子声隐约传来,南山营运转如常。
表面平静下,暗流汹涌,她知道。
帐帘一掀,王大力那颗大脑袋探了进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好奇和敬畏。
“老妹…”
“有屁快放。”王翠娥眼皮都没抬。
王大力搓着手,凑近压低声音:“那个,钟吉祥和李大眼喝多了,说漏嘴了,他们说,将军他长得跟先帝爷一模一样?”
王翠娥敲桌子的手指一顿。
她眼皮一抬,冷冷扫过去。
王大力被她看得脖子一缩,但还是忍不住:
“真的假的?将军真是先帝爷…复活了?”
“假的!”王翠娥猛地一拍桌子,没好气地吼道,“滚一边去!少听那些醉鬼胡咧咧!还有!没有将军旨意,这事不能让下面兄弟们知道!”
王大力委屈地嘟囔:“早就都知道了。南山营都是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大伙儿都说了,不管将军是人是鬼,都认他这个头儿。咱们这帮兄弟,命都是他给的,他就是阎王爷,咱们也跟着他闹地府去。”
“闭嘴!”王翠娥"嚯"的一声站起来,“知道也要当不知道!这大明,吃人的牛鬼蛇神一大堆!这破事烂肚子里!敢传出去半个字,耳朵给你拧掉!”她作势要拧。
王大力赶紧捂住耳朵跳开:“知道了知道了!凶婆娘!”他嘟囔着溜出帅帐。
帐内又剩下她一人。
王翠娥靠在椅背上,深深吐了口气。
复活?她心里冷笑,骗鬼呢!
那天帅帐里的动静,皇后张嫣那淬了毒似的哭骂——“朱由校!你这骗子!”,还有朱启明那声又沉又闷的回应,她听得真真切切。
骗子就是骗子!管他以前是刨木头的还是坐龙椅的!
她心里骂着,眼睛下意识地瞟了眼桌上那张“三日可回”的纸条。
字迹潦草,带着他一贯的不耐烦。
三天,今天就是第三天。
王翠娥盯着帐帘缝隙透进来的光。
心口那点被强行压下的焦虑,像野草一样疯长。
这混蛋,真能回来?
突然!
帅帐深处,一点蓝光毫无征兆地亮起!
瞬间膨胀成一个磨盘大的、幽幽发光的蓝色光圈!
光圈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边缘像水波一样微微荡漾,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王翠娥“腾”地站起,手本能地按在刀柄上。
心脏狂跳!
这他妈的什么鬼东西?!
光圈稳定地亮着。下一秒,一个人影抱着个大纸箱,从那蓝色光圈里跌跌撞撞地钻了出来!
是张嫣!
王翠娥瞳孔一缩。
皇后娘娘?!
可眼前的张嫣,哪还有半点母仪天下的样子?
一身古怪的紧身短打,头发凌乱地挽着,脸上蹭着灰,汗津津的。
她正费力地把一个沉重的纸箱往旁边拖,动作生涩,活像个逃难的民妇。
她怎么这副鬼样子?
将军呢?!王翠娥的心猛地沉下去,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张嫣回来了,朱启明呢?出事了?
“皇后娘娘!”王翠娥一个箭步冲过去,声音带着十二分的焦急,“将军呢?!”
张嫣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手一松,箱子“咚”地砸在地上。
她喘着气,抬头看向王翠娥。
对方眼中的焦急和毫不掩饰的担忧,像针一样刺了她一下。
这女人,是真的在乎他。
一丝酸涩飞快掠过心头,但随即被一种奇异的“我懂你不懂”的坦然取代。
张嫣定了定神,抹了把额头的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王游击莫急。你的将军…”她指了指那堆箱子后面,“在后面,搬砖呢。”
搬砖?王翠娥懵了。什么砖?
没等她追问,帅帐中央的蓝光光圈再次爆闪!
这次光芒更盛!伴随着一阵低沉怪异的“嗡嗡”声。
强光中,一个钢铁巨物的轮廓迅速显现!
蓝光消散。
王翠娥和听到动静又冲了进来的王大力,彻底石化。
帅帐中央,赫然停着一台巨大的钢铁怪物!
它有着粗壮的钢铁手臂,下方是宽大的金属托盘。
怪物“屁股”后面还冒着淡淡的烟。
怪物驾驶座上,坐着朱启明。
他穿着一身同样古怪的深蓝色短打,脸上也沾着油污,正熟练地操纵着几个金属杆。
那钢铁怪物听话地抬起巨大的钢铁手臂,稳稳当当地将托盘上几根又长又粗、闪着寒光的金属管子卸了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那钢铁怪物在他手里温顺得像头骡子。
朱启明跳下驾驶座,拍了拍手上的灰,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王翠娥和王大力:“看什么看!没见过叉车?”
他呵呵一笑,脸上带着一种“老子回来了”的兴奋劲。
“王大力!”
“啊,啊?将军!”王大力如梦初醒,腿肚子还在哆嗦。
“立刻!封锁帅帐!十丈之内,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朱启明指向外面,语速飞快,
“就说本帅在测试新式器械,动静大点正常!谁敢探头探脑,军法从事!”
“得令!”王大力吼了一嗓子,连滚带爬地冲出去执行命令了。
朱启明目光扫过王翠娥,看到她那写满疲惫和震惊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翠娥!”他极力掩盖不辞而别的尴尬,“这三天南山营如何?宫里可有异动?李若链回来了吗?”
王翠娥愣了愣,她还没从那诡异的蓝光和钢铁怪兽的冲击中完全回神,就被他一连串的问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南山营,没乱。”她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地回答,“宫里……暂时不知。李若链还没回。”
朱启明听她答完,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好!翠娥,这三天辛苦你了!”他语气真诚,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南山营能稳住,全靠你一人!你做得很好!”
这句赞许如暖流,冲刷着王翠娥心头积压的委屈和疲惫。
她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心里那些怨恨和愤怒都消散了。
他还是那个她认识的将军,那个能把后背交给她的男人。
悬了三天的心,终于重重落回肚子里。
这混蛋,果然死不了。
就在这时,张嫣走了过来。她已经快速整理了一下仪容,虽然衣着依旧古怪,但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疏离的淡漠。
她看向朱启明,眼神深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陛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本宫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