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看守所里，赵猛隔着玻璃看着探视席上的周正阳，眼神里满是怨毒。“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的声音在隔音玻璃后显得沉闷，“拦截快递？你知道那快递里除了证据，还有纪委的定位器吗？”
周正阳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我也是被你逼的……” 他从包里掏出份报纸，头版正是赵家覆灭的新闻，“赵总，认罪吧，争取宽大处理。” 赵猛猛地将桌上的纸杯扫到地上，浑浊的液体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像极了他人生失控的轨迹。
李主任在纪委谈话室里，将一份厚厚的忏悔书推给办案人员。“我对不起那些孩子，对不起组织的培养。” 他摘下老花镜，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1998 年那笔职工安置款，是我和赵永坤一起贪的；县二中的建材检测报告，是我让人换的……” 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正盛，他忽然想起年轻时在工厂，赵永坤替他顶下操作失误的处分.......
恍惚间回到 1983 年的夏天。那时他还是工厂的技术员，赵永坤冒着高温抢修锅炉，后背被蒸汽烫伤一大片。“因为他说，赵家不能倒。” 老人的声音带着叹息，“我想着就帮这最后一次……” 话音未落，两行浊泪顺着皱纹滑落，滴在 “认罪伏法” 四个字上。
腊月二十二的清晨，薄雾还没散尽，崔琰开着车驶出县界的牌坊。路两旁的行道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李桐坐在后排，安安和乐乐在外婆家，老黄坐在副驾，怀里抱着束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他穿着灰色的大衣，袖口磨出的毛边在风中轻轻颤动。“前面路口拐进去。” 老人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当年拉横幅的地方，现在修成了文化广场。” 崔琰减慢车速，果然看见广场中央立着块石碑，“县二中遗址” 几个字在雾中若隐若现。
县二中距离县城中心有二十多公里，倒塌后在旁边重修了新的教学楼。
车停在新教学楼前时，王秀莲老师已经等在那里。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手里捧着个保温桶：“我熬了点姜茶，天太冷了。” 目光落在老黄怀里的向日葵上，眼圈微微发红，“孩子们肯定喜欢，当年教室后面空地还种了向日葵。”
穿过刻满名字的纪念墙，就到了旧教学楼的遗址。如今这里种满了麦冬草，在寒冬里透着深绿的生机。
“开始吧。” 老黄把向日葵摆在临时搭起的石台上，又从布袋里掏出二十多个个纸鹤，每个翅膀上都写着名字。
崔琰点燃三支香，烟雾在冷风中迅速散开。他想起第一次在废品站见到老黄的情景，老人正把学生的作业本捆起来卖，纸页上的红对勾被雨水泡得发涨。“那时候总觉得天塌了。” 老黄的声音带着叹息，往火堆里添着纸钱，“现在看着新楼，心里总算踏实点。”
王秀莲老师打开保温桶，姜茶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校庆的时候，省里来了记者。” 她给每个人递过纸杯，“那些贪官被判刑的消息，我都念给孩子们听了。” 老黄喝着姜茶，手还在微微发抖，杯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眼角的泪光。
烧纸钱的火光跳跃着，映在每个人脸上。崔琰从车里拿出本相册，里面是媒体整理的旧照片：孩子在操场上跳皮筋，在教室里做实验，在运动会上冲刺。“这是她们最开心的样子。” 他一页页翻着，指尖抚过那些稚嫩的笑脸，“现在终于可以告诉她们，坏人受到惩罚了。”
“该走了。” 崔琰看了看表，老黄把剩下的纸鹤挂在纪念墙的栏杆上，风一吹，五颜六色的翅膀轻轻扇动，像一群准备起飞的蝴蝶。王秀莲老师摘下围巾，盖在石台上的向日葵上：“这样她们就不会冷了。”
老黄望着窗外掠过的新楼，突然说：“等开春，我想在遗址边上种片向日葵。” 崔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老黄，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相处这么多年，我早已把你当叔叔了。有难处，不好办的尽管说，县城我也有朋友。”
“好。”老黄露出久违的笑容，似两人当初在炒粉摊吃粉的时候。
他知道，这场跨越二十年的博弈，最终以正义的伸张画上句号，而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腊月二十五，在外婆家里过完小年，安安乐乐跟着爸爸妈妈回老家过年。
崔琰开着车驶进熟悉的村口。水泥路两旁的电线杆上挂着红灯笼，随风轻轻摆动，远远就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安安和乐乐扒在车窗上，小脑袋来回转动，眼睛瞪得溜圆。
车刚停在老宅院门口，崔父、崔母迎了出来。“可算回来了！” 他们没去接崔琰的行李，都朝两个小孩去了，乐乐似对奶奶还有印象，奶奶伸手就她就过去了。安安反而拽着妈妈不肯撒手，谁来都不肯给抱。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崔琬抱着女儿月月站在屋檐下，红色的羽绒服像朵盛开的花。“安安乐乐快过来，姑姑给你们带了新年礼物。” 她打开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和零食，乐乐抓起一把糖果，剥了颗就往嘴里塞，甜得眯起了眼睛。
奶奶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我的乖孙哟，快让奶奶看看。” 她拉着安安和乐乐的手，挨个捏了捏小脸，“长这么高了，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灶台上蒸着的馒头散发着麦香，蒸笼掀开时，白色的热气裹着甜香弥漫了整个厨房。
安安对院子里的石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拉着崔琛的手非要试试。“推这个要用力哦。” 崔琛抱着他的腰，教他怎么推动磨盘。崔琰推动石磨吱呀作响，安安笑得咯咯直响。乐乐则牵着还不会走路的月月，似要教会妹妹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