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齐国公世子立了天大的功劳!陛下赏的金子银子,国公府院子里都堆满了!”

黑瘦汉子声音嘶哑却极具煽动力,“齐国公爷说了,为世子积福积德,见者有份.到了国公府大门外排队的,人人有赏!刚开府门,铜钱就跟下雨似的往外泼!”

百姓们面面相觑,眼中有疑惑,更多的是渴望。

喜饼的甜香固然诱人,但铜钱甚至碎银的叮当声,那才是实打实的“喜气”!

“真的假的?”有人高声问,踮着脚朝齐国公府方向张望。

“废话!骗你老子是王八犊子!”另一个声音急切地帮腔,是个干巴老头,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东西,高高举起,在午后的阳光底下泛着黄澄澄的光。

“瞧!我刚从那边路过!没挤进去,就在路边!就捡了这么多!”他摊开手,手掌心里足有二三十枚铜钱,还有些更小的碎银子,叮当作响。

“嚯!”人群爆发出一片惊叹。

这实实在在的铜钱可比空口白牙的许诺有力多了。

“抢钱去啊!还等什么!”第三个声音如同点燃炸药的引线。

只一瞬间的犹豫。

公主府门口的喜饼香,终究抵不过齐国公府撒出的真金白银。

“呼啦——!”

巨大的声浪中,人潮陡然转向。

成百上千的人潮水般汹涌而动,争先恐后地朝着齐国公府方向狂奔而去。

推搡,叫嚷,踩踏,刚才还水泄不通的公主府前街,眨眼间空了大半。

只剩下一些反应慢的,或者老弱妇孺,还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站住!不准走!都回来!回来!”媒人杨夫人,顾暄好友杨隆的母亲,今天本就气不顺,此刻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她不顾身份,指着如退潮般涌走的人群破口大骂:“天杀的!定是齐国公故意挑这好日子恶心人!缺了大德的!把人都给我叫回来!”

赵大人和吴侍郎也急得跳脚,手忙脚乱地指挥手下差役和公主府门口的小太监们:“拦!快拦一下!拦住那些人!多少留下些人领喜饼啊!”

然而,区区几个差役在溃散的洪流面前如同螳臂当车,瞬间被推搡着几乎站不稳脚跟。

留下来的人更是稀少,场面一时混乱难堪到了极点。那些红彤彤的喜饼,孤零零地堆在筐里,蒸腾的热气仿佛都带上了一丝落寞的凉意。

完了。

赵大人心里咯噔一下,冷汗涔涔而下。

皇家纳采礼成,精心准备的喜福之物,本该分发万民共享福祉,竟被人当众弃若敝履。

一个喜饼都没能送出去!这要是传出去,不仅大损皇家和公主脸面,更是极不祥利的凶兆!

是要被人写进史书笑话的!

“简直是岂有此理!国礼岂可……”吴侍郎气得胡子直抖,却也无法挽回颓势。

“嘎吱……”

公主府朱漆大门,缓缓向内打开。

一瞬间,所有喧闹仿佛被硬生生掐断了。

赵大人、吴侍郎、杨夫人,甚至那几个抬着喜饼筐的仆役,都僵在原地,愕然望去。

门内,两队训练有素的公主府护卫鱼贯而出,分立两旁。

紧接着,盛装的临川公主卫云姝,在贴身大宫女和数名侍女的簇拥下,缓步走了出来。

她今日特意着了正式的大红飞凤吉服,金凤步摇在发髻间熠熠生辉,额间贴着精巧华贵的金累丝钿子,妆容明艳,却并非新娘的浓妆,反有一种威严与贵气交织的疏朗。

她脸上非但没有一丝被当众搅乱场面的愠怒,反而带着一种浅浅淡淡的笑意。

杨夫人心中又惊又急,下意识想上前行礼陈情。

赵大人和吴侍郎也慌忙躬身。

卫云姝却只是抬手,姿态随意地向下压了压,意态从容,目光扫过那些抬着喜饼的仆役和他们面前那几大筐几乎原封不动的红纸包,最后落向远处街口。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留下的人耳中:

“杨夫人不必动怒,二位大人也无需忧心。银子,谁不喜欢?大家想去抢些散喜钱,也是人之常情。本宫在深闺,想去是去不成了。”

她顿了顿,在众人屏息中,语调忽然转为一种带着俏皮的认真:“诸位既然去了,不如帮本宫一个忙。”

“帮本宫多抢几枚铜板回来。抢着了,那都是彩头。抢着钱袋子,那也是抢着了喜气。”她笑吟吟地补充道,“回头本宫找驸马讨些新彩头,跟你们换换!”

“噗嗤——”最先是一个挤在角落等看热闹的半大小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即,那些刚才还觉得公主受了天大委屈而忐忑不安的百姓们,也跟着爆发出轻松的大笑。

是啊!公主都这么说了!

多爽利!多明白人!

那点尴尬和担忧,竟被这几句坦荡又带着玩笑的话,轻轻巧巧地拨开了。

百姓们只觉得这位名声在外的临川公主,并非传闻中那般骄纵难缠,反而有一股让人心安的明白劲儿和豁达气度。

“公主放心!包在小的们身上!一定给您多抢几个带彩头的!”有人笑着大声答应。

“对!抢它个盆满钵满!帮驸马爷一起沾喜气!”

卫云姝微微颔首,敛了玩笑的神情:

“公主府护卫何在?”

“在!”两队银甲侍卫齐声低喝,甲胄锵然。

“去,协助衙差。送送这些想去讨彩头的百姓,”卫云姝目光扫过那些还留在原地,想去又不敢去的人群,“让他们都去,帮孤把彩头带回来。记住,要稳,不可生乱。若是有人敢在此时此地冲撞秩序、趁机作乱——”

她声音冷了几分,“拿下了,送京兆府治罪。”

“遵命!”护卫队长抱拳领命,立刻带人迅速行动,分头疏导人群,维持秩序。

原本混乱的街道,在公主府强力的秩序维护下,很快清净下来。

喧嚣尽退。

公主府门前,只剩下宗正寺、礼部官员、杨夫人以及仆役们,还有那几大筐喜饼。

赵大人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喜饼,只觉得嘴里发苦,愁得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深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对卫云姝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殿下,这纳采喜饼,按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必须散于百姓,喻示福祉共享,姻缘天成,”

“如今一个也未散出,此事恐不吉。传扬出去,恐损殿下、驸马清誉……”

“不吉?”卫云姝的目光落在那些红纸包裹上,眼神平静无波。

她微微侧过身,望向长街远处。

那里,齐国公府的方向依旧人声鼎沸,喧嚣似浪。

“谁说散不出?”

“谁说福祉就非得散给今日聚于府门外争抢利禄之人?”

她转向身旁侍立的管事太监,吩咐道:

“把这些喜饼,连同驸马送来的那些纳采礼中所有的糕饼果子,点清了数。”

管事太监连忙躬身:“是,殿下。”

“分作几份。”卫云姝目光掠过眼前战战兢兢的官员,“送往京中各‘慈济院’,还有西城、北城那几个最破落的贫民聚居角落。”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众人耳中:

“分给那些真正忍饥挨饿的鳏寡老幼、无力自存之人。”

卫云姝看着那些被红光映照的饼糕,平静地补上最后一句:

“让他们尝尝喜饼的滋味,沾沾这结缘的福气。”

“本宫与驸马的福气,同样渡予这些众生。这份缘,才算真正周全圆满。”

……

日头懒洋洋地爬上齐国公府高耸的屋脊,将朱漆大门上锃亮的铜钉照得晃眼。

消息是昨夜就放出去的,冬安得了自家公主的吩咐,办得利落又悄无声息。

此刻,这消息的威力正像投入滚油的一瓢冷水,在京城每一个角落轰然炸开。

“听说了吗?齐国公府门口撒钱!真金白银的铜钱!”

“真的假的?有这好事?”

“千真万确!我二舅家隔壁王婆子的儿子刚从东城回来,亲眼看见的!那钱哗啦啦的,跟下雨似的!”

“还等什么?去晚了毛都捞不着!”

呼朋唤友,拖家带口。

衣衫褴褛的汉子丢下锄头,佝偻的老妇拄着拐杖,连流着鼻涕的孩童也被大人紧紧攥着手,汇成一股股泥流。

从京城的大街小巷,从更远的城郊角落,向着同一个方向齐国公府,汹涌奔腾。

齐国公府门前那片原本宽阔得能跑马的青石广场,此刻已彻底沦陷。

人,密密麻麻的人头,挤得没有一丝缝隙。

“撒钱啦!快看!”

“别挤!我的鞋!”

“哎哟!哪个杀千刀的推我!”

府门内,临时支起的木台上,几个身形魁梧的国公府护卫,早已没了最初的从容。

他们脸色涨红,额上青筋暴跳,将一把把铜钱奋力抛向府门外那不断向前涌动的人潮。

铜钱冰雹般砸落在青石板地上、攒动的人头上、伸出的手掌中,发出叮叮当当一片脆响。

这声音如同投入饥饿鱼群的饵料,瞬间激起更大的疯狂。

“这边!这边!”

“我的!我的钱!”

“再撒点!老爷行行好!”

人群像被无形的巨手推动着,一波接一波地向前猛扑。

维持秩序的护院们汗流浃背,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用包了铁皮的棍棒死命抵住不断前涌的人墙。

几个被挤到墙根、连摊子都被掀翻的小贩,死死护住所剩无几的货物,惊恐地看着眼前失控的洪流,眼中满是绝望。

“钱!快撒钱啊!”

无数只手,带着贪婪的热切,从人缝里顽强地伸出来,密密麻麻。

管家福顺站在府门内侧的阴影里,脸色煞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

他用手帕不停地擦着汗,眼睛死死盯着大门外那越来越失控的场面,又频频焦虑地回头望向内院的方向。

每一次护卫们伸手去筐里抓钱,都让他的心猛地一抽。

终于,一个护卫探身摸了半天,只捞起筐底几枚零星的铜板,回头对福顺无奈地摇了摇头。另一个护卫跑过来,声音带着颤抖:“福管家,东角门库房那边说,最后几筐也搬空了!真……真没了!”

福顺猛地一跺脚,也顾不上仪态,撩起袍角就往内院冲去,脚步踉跄得几乎要绊倒。

穿过几重月洞门,绕过影壁,正撞上一个小厮捧着个卷了边的信筒,一脸喜气地往正院跑。

“国公爷!大喜!漠北来的八百里加急!少将军又打胜仗了!阵斩敌酋,大破南唐前锋营!陛下龙颜大悦,亲口许诺,待少将军荡平南唐,即刻擢升三品镇远将军!”

小厮的声音又尖又亮,穿透了前院的喧嚣,直抵花厅。

花厅内,齐国公正坐在紫檀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香茗。

漠北的捷报,他半个时辰前就已由心腹密报得知。

此刻再听小厮这般大声宣扬出来,那份刻意为之的张扬与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捻着下巴上的短须,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好!好!恭儿不愧是我司徒家的麒麟儿!”他朗声赞道,放下茶盏,接过小厮恭敬递上的军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仿佛那不是战报,而是世间最醇香的美酒。他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儿子司徒长恭身披三品大将的明光铠,意气风发地站在金銮殿上,接受皇帝的嘉许和满朝文武艳羡的目光。

这无上的荣光,更衬得另一件事尤为可笑可鄙。

齐国公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化作一种刻薄的讥诮。

“哼,卫云姝?”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冷哼,“那个不识抬举的贱人!放着恭儿这样的麒麟子不要,偏跟顾家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搅和在一起。”

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起的茶叶,“此刻纳采?呵,只怕冷清得连只野猫都不愿去瞧一眼吧?不知她听着我儿这即将拜将的喜讯,肠子是不是都悔青了?怕是躲在被子里哭都哭不出来!”

齐国公只觉得一阵舒泰畅快,从头顶心直灌到脚底心,每一个毛孔都熨帖无比。

“恭儿建功,此乃天大的喜事,更是我齐国公府无上的荣光!”齐国公猛地站起身,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张扬,“岂能无声无息?福顺!福顺何在?”

他话音未落,管家福顺正好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上全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