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十万大山的湿热雾气,比东海的迷雾更添几分诡谲。林晚棠一行人踏入密林时,脚下的落叶腐殖层深可及膝,空气中弥漫着蛊虫爬行的窸窣声,还有一种不知名的藤蔓,正顺着他们的衣摆悄悄缠绕而上。
“是‘缠骨藤’。”谢云舟挥剑斩断缠上林晚棠脚踝的藤蔓,藤蔓落地后竟如活物般扭动,流出绿色的汁液,“南疆的植物大多带毒,我们得按巫族的规矩行事。”他从行囊中取出一块染着朱砂的兽骨——这是临行前敖青赠予的信物,据说能让巫族认作友方。
走至一处山谷入口,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原本茂密的树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满血色花朵的空地,空地上用白色石子摆出一个巨大的巫阵,阵中央的祭台上,站着一位身披羽毛的巫族祭司。祭司手中握着一根蛇头权杖,权杖顶端的蛇眼正闪烁着红光,与林晚棠怀中的星辰碎片产生共鸣。
“擅闯圣地者,死!”祭司的声音沙哑,权杖一顿,地面突然裂开,数十条毒蛇从裂缝中窜出,吐着信子扑向众人。
苏若冰早有准备,她抛出一个香囊,香囊落地后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毒蛇闻到气味后纷纷后退。“我们是来取‘天玑’碎片的,并非来捣乱。”她举起朱砂兽骨,“这是蓬莱岛主的信物,巫族长老应该认得。”
祭司盯着兽骨看了半晌,突然吹了一声口哨,毒蛇瞬间退回裂缝。“跟我来。”他转身走入山谷深处,留下的巫阵在众人经过后自动合拢,血色花朵的花瓣纷纷转向,仿佛在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巫族的村寨藏在山谷尽头的溶洞中,溶洞内壁布满了发光的苔藓,照亮了悬挂在洞顶的数百个陶罐——每个陶罐里都装着蠕动的蛊虫,罐口贴着写有符文的黄纸。村寨中央的石台上,一位白发老妪正用枯瘦的手指抚摸着半块星辰碎片,正是“天玑”碎片。
“镇元阵的事,老身已知晓。”老妪抬起头,她的眼睛浑浊却透着锐利,“但‘天玑’碎片不能给你们。”
林晚棠上前一步:“前辈,地脉失衡已引发多处异动,若不尽快让七星归位,江湖各地的封印都会松动,到时候……”
“到时候最先遭殃的是我们巫族!”老妪猛地打断她,权杖重重砸在地上,“百年前暗影教抢‘摇光’碎片时,曾用我们族人的血祭阵,若不是先祖拼死护住‘天玑’,巫族早就灭族了!你们这些中原人,凭什么一来就想要碎片?”
溶洞内的陶罐突然剧烈晃动,蛊虫撞击罐壁的声音如暴雨将至。谢云舟认出老妪权杖上的蛇头是巫族的“守族蛇”,蛇眼变红意味着对方已动杀心,连忙说道:“前辈若信不过我们,可亲自带着碎片与我们同行,待七星归位后,再将碎片带回巫族,如何?”
老妪沉默了片刻,突然指向溶洞角落的一幅壁画:壁画上,一位巫族女子与一位中原男子并肩而立,共同抵挡着黑雾中的怪物,两人手中分别握着半块星辰碎片。“这是百年前护碎片的先祖。”老妪的声音缓和了些,“她曾与一位持有‘烬天镜’的中原人定下约定,若后世有人能解开‘子母蛊’的封印,便可取走碎片。”
她从怀中取出两个玉瓶,瓶中各装着一只通体透明的蛊虫。“这是先祖留下的‘子母蛊’,母蛊在我手中,子蛊在你手中。若你能让子蛊认主,便证明你是守约之人。”
林晚棠接过玉瓶,子蛊接触到她指尖的瞬间,突然化作一道红光钻入她的经脉。一股剧痛随之而来,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血管中游走。她强忍着痛苦运转镜灵之力,试图与子蛊沟通——这是她从古籍中看到的方法,蛊虫认主需以自身灵力为引,若心怀杂念,便会被蛊虫反噬。
盏茶功夫后,林晚棠的额头已布满冷汗,嘴唇发白,但眼中的光芒却愈发坚定。当镜灵之力与子蛊的气息完全融合时,老妪手中的母蛊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化作红光飞出,与林晚棠体内的子蛊呼应。
“好姑娘。”老妪露出一丝笑意,将“天玑”碎片递给她,“碎片可暂借你用,但你要答应老身,若归位时镇元阵有任何异动,必须先保巫族周全。”
林晚棠接过碎片,与怀中的两块拼在一起,三块碎片完美契合,散发出的光芒让溶洞内的蛊虫都安静下来。“前辈放心,我林晚棠以惊鸿阁的名义起誓,绝不违约。”
就在此时,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守在洞口的巫族子弟慌张地跑来:“长老,不好了!暗影教的人杀进来了,他们用‘蚀骨烟’破了外围的巫阵!”
老妪脸色骤变,权杖一顿:“是‘血蛊术’的气息!他们竟然敢用禁术!”她转身对林晚棠道,“你们带着碎片从密道走,老身和族人替你们挡住他们!”
溶洞的密道狭窄潮湿,仅容一人通过。林晚棠等人刚走至中途,身后突然传来老妪的惨叫声,紧接着是蛊虫集体暴动的嘶鸣。谢云舟停下脚步:“我们不能让巫族独自抵挡。”
林晚棠何尝不知,但她更清楚,带着碎片突围才是老妪的心愿。她将三块碎片交给苏若冰:“姑姑,你带着碎片先走,去漠北黑风谷等我们,那里有‘天权’碎片,必须拿到手。”她转头看向谢云舟,“我们去帮巫族。”
两人折返时,溶洞内已是一片混战。暗影教的人穿着特制的防毒衣,手中的弯刀上涂着绿色的毒液,巫族子弟虽能操控蛊虫,却抵不住对方的人海战术。更可怕的是,暗影教的领头人正用一根黑色的锁链捆着老妪,锁链上的符文正不断吸收老妪的生命力,让她手中的母蛊渐渐失去光泽。
“放开她!”林晚棠运转镜灵之力,“烬天镜”射出一道金光,斩断了黑色锁链。老妪趁机将母蛊掷向空中,母蛊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钻入暗影教人的体内——这是巫族的“同命蛊”,子母蛊一旦分离,母蛊自爆时子蛊也会跟着反噬宿主。
惨叫声此起彼伏,暗影教的人纷纷倒地抽搐。领头人见状,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陶罐,陶罐打开的瞬间,一股恶臭弥漫开来,罐中飞出一只巴掌大的黑色甲虫,甲虫飞过的地方,蛊虫和草木都瞬间枯萎。
“是‘噬灵蛊’!”老妪失声喊道,“这是用万只蛊虫炼制的邪物,快躲开!”
林晚棠将“烬天镜”挡在身前,镜面映出甲虫的真身:甲虫的背壳上刻着与“摇光”碎片相同的纹路,显然是靠碎片的力量驱动的。谢云舟趁机施展“惊鸿剑法”,剑气直刺领头人手中的陶罐,陶罐应声而碎,噬灵蛊失去依托,在空中盘旋片刻后被林晚棠用镜灵之力净化。
领头人见势不妙,吹了一声口哨,残余的暗影教徒立刻撤退。林晚棠想去追,却被老妪拉住:“别追了,他们是想引你们离开。”老妪咳出一口血,枯瘦的手指指向洞外,“看天上。”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山谷上方的天空已被黑雾笼罩,黑雾中隐约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在盘旋——那是一只由黑雾凝聚而成的巨鸟,鸟眼处闪烁着“摇光”碎片的幽光。
“是‘暗影之鸢’。”苏若冰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手中的星辰碎片正剧烈震动,“他们想用碎片的力量污染南疆的地脉!”
林晚棠握紧“烬天镜”,镜灵之力与三块星辰碎片同时爆发:“云舟,掩护我!”她飞身跃上溶洞顶端,将镜灵之力注入发光的苔藓中,苔藓受到力量激发,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顺着地脉蔓延,在山谷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暂时挡住了黑雾的扩散。
暗影之鸢在光罩外盘旋许久,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后转身飞走。老妪看着光罩,眼中露出欣慰:“这是……先祖预言中的‘星辰守护阵’。看来,你果然是能让七星归位的人。”
三日后,巫族村寨的伤口渐渐愈合。林晚棠将修复好的巫阵图纸交给新任祭司,又留下一些疗伤的丹药,才与谢云舟、苏若冰再次启程。临行前,老妪将一枚刻着巫族符文的玉佩赠予林晚棠:“拿着它,到了漠北黑风谷,自然会有人认你。”
坐在前往漠北的马车上,林晚棠摩挲着三块星辰碎片,碎片上的光芒比之前更亮了些。谢云舟递给她一块干粮:“接下来的‘天权’碎片藏在风沙之下,据说那里的守阵人是个脾气古怪的铸剑师,我们得小心应对。”
苏若冰看着地图,指尖点在漠北的位置:“黑风谷的风沙中藏着上古铁矿,暗影教很可能也在打铁矿的主意——用星辰碎片的力量配合铁矿,能锻造出克制地脉的邪器。”
马车碾过戈壁滩的石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晚棠望着远处渐渐浮现的黑风谷轮廓,心中明白,随着七星归位的进程加快,暗影教的手段只会越来越狠辣。但她并不畏惧,因为手中的星辰碎片在发烫,仿佛在与地脉深处的力量呼应,而身边的伙伴们,正用坚定的目光望着她,一如过去的每一场战斗。
风沙渐起,将马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晚棠握紧“烬天镜”,镜面映出即将到来的黑风谷,也映出了自己眼中的光芒——那是守护的决心,是七星归位的希望,更是江湖未来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