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汽漫到床边,带着雪松沐浴露的味道,呛得叶听晚喉咙发紧。
她蜷缩在床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那些被践踏的尊严、被撕碎的信任,此刻都化作淬毒的针,扎在心脏最深处。
陆裴铭走到床边,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却被她猛地躲开。那双总是蓄着水光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恨意,像极了多年前在监狱探视室里,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别碰我,”她的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带着寒气,“我嫌脏。”
陆裴铭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拽过被子裹住她,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叶听晚,别挑战我的耐心。”
“你的耐心?”叶听晚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在你把苏梦嫣拖进地牢的时候,在你纵容苏梦兰欺辱我的时候,你的耐心去哪了?”
她猛地推开他,赤着脚冲到梳妆台旁,抓起桌上的香水瓶砸过去。
透明的液体溅在陆裴铭的浴袍上,散开浓郁的茉莉香,那是她特意调制的“蚀骨香”,混合了高浓度的茉莉酮和吲哚,闻起来清雅,实则能让皮肤产生灼烧般的刺痛。
陆裴铭果然皱起眉,抬手抚上脖颈,那里已经泛起淡淡的红痕,他看着叶听晚眼中那抹近乎疯狂的决绝,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对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你答应跟我回来开始。”
叶听晚没说话,只是转身打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支不同颜色的香水瓶,标签上写着“忘川”“烬”“孽”,每一瓶都藏着她用三年时间调配的“武器”。
“你以为这些破瓶子能伤得了我?”陆裴铭的笑声里带着不屑,伸手想夺过她手中的瓶子。
叶听晚侧身躲开,将一瓶墨绿色的液体泼到他手臂上,那是用蓖麻毒素和曼陀罗花粉提炼的精油,皮肤接触会引发剧烈的痉挛。
陆裴铭果然闷哼一声,手臂瞬间布满红疹,像被毒虫啃噬过。
“这是烬,”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当年你把我关在祠堂三天三夜,我就想着,总有一天要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又拿起一瓶深红色的香水,对着空气轻轻一喷,甜腻的玫瑰香立刻弥漫开来。
陆裴铭的脸色骤变,那是用红毒蝎尾提炼的香精,吸入过量会导致神经麻痹。
“这叫孽,”叶听晚一步步逼近,眼中的恨意像燃烧的火焰,“苏梦兰在你面前装可怜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她撒的每一个谎,都像这香水一样,甜得发毒?”
陆裴铭捂着喉咙后退,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点燃的女人,忽然觉得陌生,那个曾经会因为他一句温柔的话而脸红的叶听晚,已经死在了地牢的阴影里。
“你疯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你逼我的,”叶听晚的指尖划过最后一支黑色的香水瓶,“这瓶叫忘川,混合了河豚毒素和乌头碱,一滴就能让你在十分钟内心脏骤停,死得像睡着了一样。”
她拧开瓶盖,透明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陆裴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叶听晚!”他嘶吼着扑过来,却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猛地顿住。
团团站在卧室门口,穿着恐龙睡衣,手里还攥着半块饼干,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刚才的争吵和玻璃破碎声,把他从客房的睡梦中惊醒。
“妈妈……”
小家伙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满地狼藉和对峙的两人,吓得腿都软了。
叶听晚握着香水瓶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她看着儿子惊恐的脸,心中那股焚尽一切的恨意,瞬间被冰水浇灭,她可以死,可以同归于尽,却不能让团团看到这样血腥的画面。
“团团?”叶听晚的声音陡然软下来,握着香水瓶的手不自觉松开,墨绿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痕迹,像未干的血迹。
团团被那抹颜色吓得后退一步,小身子撞到门框,发出轻微的响动。
他看着妈妈眼中一闪而过的猩红,又看看陆裴铭手臂上狰狞的红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你们别打架……团团怕……”
陆裴铭趁机冲上前,一把夺过叶听晚手中的香水瓶,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声响惊得团团哭得更凶,黑色的“忘川”液体在地板上蔓延,与之前的“烬”混合成诡异的深紫色。
“够了!”陆裴铭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为了一个苏梦嫣,你连团团都不要了?”
叶听晚没有挣扎,只是透过他的肩膀看向门口的儿子。
小家伙哭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死死盯着他们,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幼兽,她的心像被钝刀反复切割,疼得几乎窒息。
是啊,她还有团团。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同归于尽的念头。
“放开我,”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不会再闹了。”
陆裴铭狐疑地看着她,直到确认她眼底的疯狂彻底褪去,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才缓缓松开手。
他转身抱起瑟瑟发抖的团团,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团团不怕,爸爸和妈妈在玩游戏。”
“不是游戏……”团团抽噎着,小手紧紧抓住陆裴铭的衣领,“妈妈拿瓶子砸你……”
“那是妈妈在跟爸爸闹着玩,”陆裴铭的目光扫过叶听晚,带着一丝警告,“不信你问妈妈。”
所有的视线瞬间聚焦在叶听晚身上,她看着儿子红肿的眼睛,喉咙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
最终,她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是妈妈不好,吓到你了。”
团团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却还是不敢看叶听晚,只是把脸埋进陆裴铭怀里。
客房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叶听晚坐在床沿,看着窗外港城的霓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月牙形伤。
那是刚才捏碎香水瓶时被玻璃划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