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家回去，
李文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白元霸要跟进去劝慰两句，被许枝枝拦在了门外，
“道理他都懂，但心里这一关只有他自己能缓过来，给他安静一会吧。”
白元霸沉默了，
他哥从小就重情义，这个石林他有印象，是个鼻涕王，自从他们那帮人在锅炉房找到人之后，他就成了哥最忠实的小弟。
能用这样方式报答哥，也算是这小子有点良心。
白元霸又在门外敲了敲，
“哥，那啥，石林的医院我会去查，你放心，我会帮忙申请补贴的。”
他知道哥重情重义，自己都剩下半条命，还挂记着别人。
白元霸说完，夹着公文包就走了。
院子没买成，李欣然坐在许枝枝身边，将信封递给她，
“算是我凑份子的钱，五千块，多少算我一点心意。”
许枝枝诧异，“你哪来的钱？”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见许枝枝没接，李欣然一把强塞进她的怀抱里，表情别扭，“上次那事儿，是我不对！”
说完她就窘迫的低下头，不敢跟许枝枝对视。
竹竿离不开许枝枝。
她只能尊重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许枝枝看着大大咧咧的李欣然低头搓着衣角，噗嗤一笑，“哪一件？”
“就是竹竿儿结扎那事儿，非得问这么清楚？”
李欣然气急，“年纪不大，怎么记忆力还不好了！”
“哦……”
许枝枝长吁短叹，“那我还真是忘了！”
李欣然回头，看到许枝枝眨眼，愣了一下，同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自此这件事在两人的心里算是过去了。
——
石林的疗养医院是三天后找到的，
在京郊的一所老医院，来这里大多数都是动不了的，环境不太好，一公里外有垃圾填埋场，还有一大片棚户区，
白元霸夹着公文包，看着就快往下掉的招牌，从口袋里拿了一根烟，吞云吐雾。
“哥，要不我先进去看看？”
李文竹举着拐杖摇头，“我应该去。”
石林的病房就在一楼， 这地方说是疗养院，走进来才发现住在里面病人鱼龙混杂，有黄昏老人，还有疯疯癫癫精神病人。
白元霸扶着他哥往里面走，多双目光黏在两人身上，麻木惊悚！
进到一楼拐弯处，就有一个护士在织毛衣，听到要找的人，还有些惊讶，
“你们找石林？”
两人同时点头。
“跟我来吧。”
护士放下手里的毛衣，带着两人往一楼走廊尽头走。
“这是第一次有除了他妈以外的人来看他！你们是他亲戚还是同事？”
“我们是他朋友。”
小护士点点头，“嗯，难得。”
进来的时候，小护士就登记过了石林的家庭情况，一个疯子奶奶，一个残疾的亲妈，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苗。
哦，好像是结过婚，但人出事儿了之后，婆家人好像就将乡下媳妇赶出门了。
残疾老母亲跟亲奶奶都没有收入来源，要维持石林现在这种状态，开销也不小。
听残疾亲妈说要卖了家里的祖宅，来交医药费。
护士觉得其实没必要，就说起了石林的治疗情况，
“既然你们是除了他亲妈以外的朋友，那你们也劝劝他妈，其实石林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在医院治疗的必要，医生都说了，我们现在给他也就是输点营养液，拖回家照样可以。”
“而且，像是石林这种情况，我们建议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植物人一般在一到三个月会自主苏醒，像是石林这样半年都没有清醒过来，绝大多数情况是不会再醒了。”
双拐敲击地板的声音打破沉闷的病房。
李文竹心情复杂的推开门，是一间两人间的病房。
都是植物人。
“诺，你们自己看吧，病人的家属一般下午晚饭的时候会过来，这会还没人。”
话音落，小护士抬头就看到病房里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
“你是谁？”
“俺是石林的媳妇儿！”
黄娟脸上挂着泪痕，眼眶红红，看到身后的男同志，赶忙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
“嫂子，我们是石林小时候的朋友，特意过来看看他。”白元霸将带过来的水果篮放在了病床边，
黄娟听到是石林的朋友，眼泪顺着眼角汹涌的淌了出来。
新婚燕尔的丈夫出事了，黄娟觉得天都塌了。
听到消息人就晕了过去，后来丈夫成了植物人，婆家说她是个丧门星，克父克父，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黄娟没有地方去，把石林送给她的结婚戒指卖了，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子，靠给医院当护工维持生计。
可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了孕。
肚子越来越大，现在医院的工作也做不了。
丈夫是植物人，醒不来，也享受不了烈士的待遇，黄娟家里穷，当初算计嫁给了救她的公安，现在人昏迷了，婆家不喜，她是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想到这儿，黄娟趴在石林的病床前又嚎啕大哭起来，索大的肚子一颤一颤的。
“石林，你快醒醒，我们有孩子……”
白元霸看得眼眶热，生怕肚子有啥问题，
“嫂子，您注意一下情绪，肚子里还有孩子了，石林的事我已经跟组织汇报，会尽量给您申请补贴的。”
黄娟抱着肚子跪在床边，默默地流着眼泪。
小护士也难得被情绪裹挟的掉了几滴眼泪，
“原来是小黄，我说她照顾这个病房最仔细，这女同志也是可怜，是个外乡人，一直在咱们这儿打临时工，怀着孕，每天就吃两个馒头，现在肚子大了，我们院里怕出问题，不敢再要。”
李文竹听到这里，心情沉重。
石林妻子一个外乡人若是不被婆家接纳，在京市生存下去恐怕很难。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了身孕。
白元霸看他哥那哀戚的眼神，就知道要不好，赶紧道，
“这种情况，可以请街道办调解，嫂子跟石林是夫妻，不能说赶出门就赶出门。”
若当时摔下去的是自己，他也会选择跟石林一样垫在他哥身下。
就算知道结果也会奋不顾身，
可现在情况是石林躺在这里，一屋子的老弱病残需要照顾，他哥心最软。
看到这种情况，肯定不会不管。
可怎么管？
若是石林一辈子躺在这里，他哥难道要照顾他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