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哥现在这个尿性,
也管不了这么多啊!
白元霸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事情总是会按照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送完水果,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抓着他哥就要离开。
结果对方给他们直接跪下了,哐哐就磕了两个响头。
“恩人,俺想留下来,不想被赶走,你们既然是俺男人的朋友,能不能帮帮俺……”
白元霸及时的抓住李文竹的衣服,连着倒退了好几步,挡在他哥的前面,
“你别跪,能帮的我们都会帮!”
只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
黄娟抬起头来,惨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痕,下唇被咬的血迹斑斑,红的刺眼。
那双清凌凌目光就那样的望着两人,无声的掉眼泪。
让人看了,心里就好像被尖锐的倒刺剐蹭了一样的难受。
李文竹别过头去,眼眶酸涩,
“黄同志,按照规定,你们这个情况,组织应该会给你安排工作,如果你没有收到通知,可以去石林户口所在地的街道办去询问。”
不管怎么说,石林现在的情况都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如果没有他垫在自己的身下,从那么高的地方砸在乱石上,怕是今天连战都站不起来。
他举起拐杖上前了一步,让护士拉起黄娟,面对白元霸都快眨抽筋的眼睛,终究还是没忍住,详细询问了黄娟的家庭,会什么技能,现在住在哪里,生孩子的时候怎么办!
听完黄娟带着口音的讲述。
李文竹彻底沉默了。
他长在红旗下,生在大院里,就算是最困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缺衣断粮过,可眼前女同志的生活,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疾苦。
太穷了!
黄娟生活在离京市一百多公里的山区,家里有一个智障的母亲,长期生病卧床的爸,还有一个长短腿没有劳动力的弟弟。
嫁给石林,是她能抓住的最好机会。
婚后,黄娟把聘礼全给了家里,可不堪重负的家没有放过她,没有劳动力的弟弟在村里生活不下去,带着全家来投奔她。
本来是指着黄娟丈夫能养活全家人。
可天有不测风云,丈夫成了植物人,黄娟又被婆家赶出来。
一家人的重担落在她身上。
李文竹知道,黄娟想留在京市。
黄娟被护士扶到了病床边,把自己想说的说完,期期艾艾的等着对方的回答。
脑子里只有一个执念。
她要留下来,要找一个好工作,要带着弟弟跟爸妈过上城里人的日子。
如果可以,她还想带爸去看病,让弟弟娶上城里正式职工的媳妇。
她从小就是村里的一枝花,小时候见过城里知青下乡,那些姐姐虽然长得没她好看,但脸蛋好白,衣服好香,走在路上,那些村里的汉子哈喇子都掉出来了。
打那个时候起,她发誓自己也要做城里人。
她成功了!
只是运气有些不好。
她在京市除了婆婆谁都不认识,现在自己男人好不容易有个朋友过来,她一定要抓住机会。
这两个同志一看就是城里人,能跟石林做朋友要么是一个单位的,要么就是跟他父母一个单位的,
她知道石林亲爸是烈士,小时候都住在大院里。
如果是那时候的朋友,那应该有权有钱。
“我知道了,你放心,你的问题我们会反馈上去,如果不是……”
李文竹话还没说话完,白元霸赶紧将他哥给扯走了。
“那啥,嫂子,我们就先回去了,您要有困难去xxx派出所找我。”
等到了医院外,白元霸才松开一瘸一拐的李文竹,
“哥,不是我说你,咱们就事论事,能帮的,我没二话,但现在不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时候。”
李文竹心里难受,但白元霸这话没说错。
“还有,你帮忙是不是得回家跟嫂子商量?”
白元霸做了半年的公安,还真见识过不少扯皮的事儿,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两边也都不是坏人,但一牵扯到利益,全是幺蛾子。
有兄弟分家为了一床棉絮,打的头破血流的。
也有为了给娘家贴补,搞得婆家分崩离析的。
所以说他哥还是太天真。
李文竹回家后,就把今天见到黄娟的事儿跟李欣然说了,这种糟心事儿,他不想让妻子心烦。
妻子这段时间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画就是一上午。
“你想怎么帮?”
李欣然知道弟弟这是想自己出手。
李文竹垂下视线,“补贴的钱她不一定能拿到手,我觉得让街道办那边给安排个好点的工作比较合适。”
组织关照受伤家属,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安排工作一般就是进国营厂做个临时工,时间长了,不再关注后,说不定转正都是问题。
他想一劳永逸的解决黄娟的工作,也想调和他们婆媳的关系。
毕竟黄娟肚子里怀得是石林的孩子,而且很有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如果不是自己往前走那一步,不是石林替自己做肉盾。
事情会截然相反。
“这事儿有组织,你用不着跟着掺和。”
李欣然给弟弟剖析。
竹竿儿这辈子就是活在一个蜜罐里,别看他虎着一张臭脸,可心却软得跟豆腐一样。
家里太护着他了。
白元霸办事效率高,再加上本身石林出事后,组织就已经关照过街道办,一层层找下去,工作很快就落实下来。
是街道印刷厂的工作,还是正式职工。
一个月有三十八块钱。
拿着工作资料,白元霸又去医院找黄娟,没找到,只能打听着去黄娟租住的房子找。
兜了一圈才将人给找到,窄小的屋子里。
黄娟蹲在的门口切菜洗菜,黄母被一根麻绳套着腰,而那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木床上还躺着一个抽烟袋的老头子,应该就是黄父。
屋内最里面,还有一个青年整理着不知道从哪里拖回来的纸皮牙膏皮。
看到这一幕,白元霸捏紧了手中的工作介绍信,心情复杂,将忙碌的黄娟叫到了一边,
“工作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这是我给你申请的额外补贴,另外你婆婆那边会有街道办的做工作。”
黄娟听到这话,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白同志,俺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一会你留下来吃饭……”
说着去喊在收拾纸皮的弟弟,
“强子,你去街道买点熟食回来。”
白元霸赶紧跳开,“你起来,我有任务,马上就要回去。”
等人走后,黄娟将信展开,她上过学认识字,快速浏览完,发现的确是个好工作,
“是印刷厂的工作,能坐着上班儿。”
抽烟的黄父靠着床边咳嗽了一声,
“让强子去,你这没几个月就要生孩子了,去了也浪费,要俺说生完孩子,就把娃儿送给亲家,你还年轻,等强子站稳了脚跟就给介绍一个城里的鳏夫,俺们一家子也能在城里站稳脚跟,是城市人了。”
听到城里人几个字,用绳索套住的黄母突然眼眸一亮,用劲儿的拍着手掌,
“我是城里人,我是城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