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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一生走到老 > 第二百零六章 土豪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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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超市往宿舍走的那段路,风忽然变得稠了些,卷着路边烤红薯的甜香往人鼻子里钻。邢成义拎着装洗漱用品的塑料袋,步子迈得有点沉,塑料把手勒得手指发红,他忽然停住脚,侧头看向王红梅,眼神里带着点认真,又有点犹豫,像是把话在舌尖滚了好几圈才敢说出口:“对了,姐,你身上……现在有多少钱?要是不够,我这儿给你留着点。”

他说这话时,眉头微微蹙着,额前的碎头发被风吹得乱翘,倒显得那双眼睛更亮了,像揣着两颗操心的星子。其实这话他在心里盘了一路,从王红梅在超市里数钱时就想说——看她把钱包捂得那么紧,指节捏着皱巴巴的票子反复数,他就知道她舍不得花,可出门在外哪能没点闲钱?万一遇着个头疼脑热,或是想买点啥急用的,总不能手忙脚乱。

王红梅正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马尾辫在脑后甩了个轻快的弧度。她眼里先是闪过点惊讶,随即漾开层笑意,像春风吹皱了湖面,连眼角的细纹都跟着软了:“不用啊。”她往羽绒服口袋里摸了摸,指尖隔着布料按了按那个手绢包着的钱包,声音里带着点小得意,“我从家来的时候,咱爸咱妈给了我两千多块呢,够花一阵子了。”

“两千多?”邢成义的眼睛“唰”地一下瞪圆了,像被惊着的猫头鹰,手里的塑料袋“啪嗒”一声撞在腿上,他都没察觉。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嘴角微微往下撇,带着点实打实的傻气:“这么多?”他挠了挠后脑勺,指腹蹭过刚冒出来的胡茬,“大伯大娘可真疼你……你这是出来挣钱,还是来城里消费的?”

他说着,忽然往旁边的路灯杆上靠了靠,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的感慨:“想想我当初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两百块钱路费,路上买了瓶矿泉水、俩馒头,就花了十六块,到城里找我表哥那阵,兜里只剩一百八十四,还是表哥先借了我五百,才撑到发第一笔工资。”

他说这话时,眼睛望着远处的车流,灯光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像是在回忆那段攥着皱巴巴的钱、连个肉包子都舍不得买的日子。那时候他最怕下雨,因为鞋子漏了个洞,一沾水就磨得脚底板生疼,可哪怕那样,他也没敢跟家里说——知道爹娘供他出来不容易,报喜不报忧都成了本能。

王红梅听着,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她往邢成义身边凑了凑,红色的羽绒服几乎要挨着他的胳膊。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动作像小时候他被爹骂了,她偷偷塞给他块糖时那样轻柔:“那不一样啊。”她的声音放得软软的,带着点嗔怪,又有点心疼,“你是你们家的男子汉、大丈夫,出来闯世界,总觉得得自己扛着;我这娇滴滴的小女子,”她故意把“娇滴滴”三个字说得拖长了点,眼睛弯成了月牙,“没点钱在身上,哪敢出门啊?万一遇着事,哭都找不着地方。”

她边说边往他眼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认真地跟他讲道理。睫毛在路灯下投出浅浅的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倒比刚才在超市里挑的那把木梳还要灵动。

邢成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凑近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脖子,耳朵尖“腾”地一下红了,像被路灯烤热的番茄。他张了张嘴,想说“你哪娇滴滴了,小时候爬树比我还快”,可话到嘴边,看着她眼里那点狡黠的光,又咽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站在路灯下,大眼瞪小眼地瞅着。

邢成义的眼神里,先是惊讶,再是不解,最后慢慢洇开点无奈的笑意——他这姐,从小就会这套,明明是在讲道理,偏要带着点撒娇的劲儿,让你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看着她被风吹得发红的鼻尖,看着她马尾辫上沾着的一小片落叶,忽然觉得,两千多就两千多吧,爹娘疼女儿,天经地义,总比像他当初那样,兜里揣着几十块钱,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强。

王红梅呢,看着邢成义那副傻愣愣的样子,看着他红到耳根的脖子,忍不住想笑,可嘴角刚翘起来,又想起他刚才说的“两百块花十六块”,心里头忽然有点酸。她知道弟弟不是真的嫌她带得多,是觉得爹娘偏心?还是在心疼她没吃过苦?她伸出手,飞快地捏了捏他的胳膊,像小时候抢他手里的糖那样干脆:“傻样儿。”

邢成义被她捏得一哆嗦,终于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那片落叶摘下来,语气里带着点认命的纵容:“行吧,你有钱就好。但也别太省着,该花的得花。要是不够了,千万别瞒着,跟我说,我那儿还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上个月发了工资,除了寄回家的,还留了点,够你应急的。”

王红梅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堵,她吸了吸鼻子,故意把脸转向一边,看着路边卖烤红薯的摊子:“知道了,就你能。”可声音里的笑意,却像烤红薯的热气,挡都挡不住地往外冒。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个高,一个矮,紧紧挨着,被风吹得轻轻晃。邢成义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往宿舍的方向偏了偏头:“走吧,再站会儿,烤红薯都要卖完了。”

“哎。”王红梅应着,跟在他身边往前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她偷偷看了眼邢成义的侧脸,看他把那片落叶随手扔进垃圾桶,看他拎着塑料袋的手又紧了紧,忽然觉得,这两千多块钱,不止是爹娘给的底气,更是弟弟在身边的踏实。

她伸手往口袋里摸了摸,指尖触到钱包硬硬的边角,心里头忽然暖暖的。其实她没说,那两千多块里,有一千是爹娘硬塞的,还有一千,是她自己攒了大半年的私房钱——她知道出来挣钱不容易,不想总靠着弟弟,可刚才看着邢成义那副紧张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偶尔让他“操心”一下,好像也不错。

风还在吹,烤红薯的甜香混着两人的脚步声,在路灯下慢慢往宿舍的方向飘。邢成义忽然想起啥似的,又开口:“对了,你那钱可得放好,宿舍人多,别随便往外拿。”

王红梅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乖乖点头:“知道啦,事多。”

邢成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得比刚才吃的砂糖橘还要甜——

王红梅说这话时,眼神亮得像浸了水的星星,伸手往羽绒服内袋里掏了掏,指尖勾着那个蓝布手绢的角,一抽,就把钱包拽了出来。她没看邢成义,低着头在钱包里捻着票子,手指在几张百元大钞上顿了顿,又数了数,才把一沓钱抽出来,递到他面前。

“这钱你拿着。”她把钱往邢成义手里塞,语气说得轻快,像在递一块糖,“我出门在外也花不到啥大钱,有几百块零花钱就够了。真不够了,就给你打电话,你再给我送点来,多方便。”

那1500块钱在路灯下泛着淡淡的光,被她捏得有点潮,边角微微卷着。邢成义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沓钱,又抬头看王红梅——她脸上没啥特别的表情,就那么笑着,眼尾的细纹里都透着股笃定,好像递过来的不是钱,是块刚烤好的红薯。

他愣了半天,才慢慢伸出手接过来,钱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沉甸甸的,压得他手心里发慌。他捏着钱,指腹蹭过粗糙的纸面,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扯着嗓子问:“你就不怕……我给你花了?”

这话问得有点傻,尾音都带着点颤。他其实想说“你咋这么信我”,又想问“你自己留着多好”,可话到嘴边,就成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他看着王红梅,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个等着答案的孩子。

王红梅听了,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红色羽绒服像团跳动的火苗。她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邢成义跟前,马尾辫的发梢扫过他的胳膊,痒痒的。

“你花了才好呢。”她仰着脸看他,眼睛弯成了月牙,睫毛在路灯下投出浅浅的影,“你花了,那就你养着我呗。反正我也不想上班了,天天在家待着,不干活还有钱花,多好。”

她说得漫不经心,手指却在邢成义胳膊上轻轻戳了戳,带着点玩笑的意思。可那语气里的笃定,比刚才递钱时还要真——好像他真的会把钱花光,好像她真的信他会养着她,好像这世上最靠谱的事,就是他邢成义不会让她饿着。

邢成义被她戳得一哆嗦,手里的钱捏得更紧了,指节都泛白了。他看着王红梅眼里的笑,那笑里没有半点犹豫,像小时候他说“姐我给你摘枣子”,她就乖乖站在树下等,从没想过他会不会摔下来。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别胡说”,又想说“我才不养你”,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啥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憋出句:“你想得美。”

王红梅笑得更欢了,伸手拍了拍他手里的钱:“快拿着吧,别弄丢了。你在素味斋上班,总得出门买东西,手里有钱方便。再说了,你是我弟,我的钱不跟你花,跟谁花?”

邢成义没再说话,只是把钱小心翼翼地往兜里塞,塞得很深,好像怕风刮跑似的。他能感觉到钱在兜里硌着,像块暖乎乎的石头,把心都熨得发烫。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把攒了半个月的糖纸给王红梅,她高兴得跟啥似的;现在她把大半的钱给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走吧。”王红梅拉了拉他的胳膊,“再磨蹭,宿舍门该锁了。”

邢成义“嗯”了一声,跟在她身后往前走。风把她的笑声吹过来,混着烤红薯的甜香,他摸了摸兜里的钱,忽然觉得,这1500块钱,比他发过的任何一笔工资都沉。

他抬头看了看王红梅的背影,红色的羽绒服在风里轻轻晃,忽然在心里说:这钱我一分都不动,等你啥时候要,我原封不动给你。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我养你,就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