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破碎的天边之上,入目所见,是足以令任何生灵心胆俱裂的末日图景。
曾经支撑九界的宏伟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如今只剩下残破不堪的焦黑主干,其上遍布巨大的撕裂伤口与冰霜侵蚀的痕迹,如同被巨神反复蹂躏后抛弃的骸骨。
极寒的冻气弥漫在破碎的空间里,将一切都覆盖在一层死寂的苍白之下。
在这片冰封的死寂中,
一道断裂的巨大桥梁闪烁着奇异的微光,如同冻结在时光琥珀里的叹息——那是彩虹桥比弗罗斯特(bifr?st)。
它绝非童话中柔美七彩的拱桥,
而是一柄贯穿宇宙空间的、冰冷而锋利的巨型水晶长矛!
它的一端曾深深刺入人类世界米德加尔特的天穹,象征着神域对凡尘的俯视与连接;另一端则牢牢钉在诸神的居所阿斯加德那黄金铸就的雄伟城墙之上,如同串起九个世界的神力锁链。
它本是维系九界平衡的命脉,
如今,却只剩下阿斯加德一端残存,其余部分连同被它连接的八个世界都已化为历史的尘埃。
整个阿斯加德本身,
也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残垣断壁,昔日的金宫神殿只余下巨大的地基和倾倒的立柱,诉说着诸神黄昏的惨烈。
当然,或许并不是诸神黄昏毁灭的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敌人?
那会是谁呢?有的人很快就会知道了。
象征着诸神出征与回归的加拉尔号角,那本该响彻寰宇的神圣之物,
如今只剩下一地无法拼凑的、黯淡无光的碎屑,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诸神最后的叹息被冻结。
就在这断裂的彩虹桥边缘,在那道巨大裂缝——原本连接着人界米德加尔特方向的一端——之上,伏着两个渺小的身影。正是从破碎天国坠落的林七夜和莫莉。
冷落拼尽全力抵挡黑暗扎基那毁灭性的光线冲击,爆炸产生的恐怖威力远超想象,狂暴的力量如同无形巨锤,
不仅差一点轰碎了冷落的防御屏障,也狠狠砸中了近在咫尺的林七夜和莫莉。
他们如同被飓风卷起的落叶,被无可抗拒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坠入下方那本该连接地狱的漆黑漩涡之中。
然而,他们并未坠入地狱。
经历了难以言喻的混乱与失重后,
他们竟落在了这冰封死亡的世界
——阿斯加德的残骸之上,落在了这断裂的彩虹桥边缘!
冰冷的寒意如同细针,刺痛着裸露的皮肤,也唤醒了林七夜混沌的意识。
沉重的眼皮缓缓掀开,映入眼帘的是灰暗的天空和断裂彩虹桥那巨大、冰冷、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有些恍惚,
大脑像是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腹茫然地摩挲着手背,确认着触感;又缓缓抚过自己的脸颊,冰凉的皮肤下是温热的血液在流动。
“……原来我没有死吗?”
一声低沉、带着浓重疲惫和深深厌倦的哀叹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溢出,在死寂的空气中断断续续地飘散,“什么嘛……为什么不能……一次性……把我彻底终结掉啊……”
在刚才那无尽的下坠过程中,置身于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里,他早已走马观花般回顾完了短暂的一生。
那些鲜活的、痛苦的、不甘的、温暖的面孔与记忆碎片闪过眼前,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拥抱永恒的宁静,终于可以卸下这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担子,彻底解脱了。
死亡,
在那瞬间甚至带着一种救赎般的诱惑。
然而,现实是如此残酷。
他依然活着,被迫回到了这冰冷、破碎、令人绝望的世界。
这反复的“戏弄”像钝刀割肉,几乎磨尽了最后一丝生气。
他不再是那个锐意进取、充满希望与责任感的寒夜小队队长,历经了无数牺牲、谎言与无法挽回的失去,他的灵魂深处,已然有种被彻底“玩坏”的麻木感。
这种麻木渗透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撑着冰冷坚硬的身体,
有些摇晃地站起身。
目光茫然地扫过四周,
巨大的断桥闪烁着非自然的冷光,冰封的残破世界树,倒塌的神殿废墟,以及远处阿斯加德残破的城墙……
如此独特的景象,瞬间让他认出了这片神域——北欧神话中的阿斯加德。
彩虹桥的造型太过独特,简直就是是北欧神话最鲜明的标志。
使阿斯加德完全独立于其他神话。
“为什么……”他低声呢喃,声音像是被冻气凝结过一样,带着一种冰冷的困惑和无所谓,“连接天国和地狱的漩涡……最终会通往北欧……彩虹桥呢?”
这疑问更像是一种空洞的回响,而非寻求答案。世界早已疯狂,逻辑早已崩坏,再离奇的事件似乎也显得理所当然。
此刻的林七夜,内心被巨大的虚无感和求死不得的疲惫填满。他甚至没有立刻去关注身旁不远处依旧昏迷的莫莉。
他的视野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将一切都过滤成空洞的景象。
他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被那断裂彩虹桥的残骸吸引——那尚且连接着阿斯加德城的一端。
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却又无法忽视的牵引感,如同无形的丝线,
缠绕着他的心神,仿佛在催促他踏上那通往神域废墟的冰冷桥梁。
那感觉并非诱惑,
更像是一种宿命的召唤,或者说,是下一个折磨场景的开场提示。
于是他动了。
几乎没有犹豫,眼神空洞得如同挖去了灵魂的窗口,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近乎病态的、带着自嘲的“期待”。
是啊,还能怎样呢?
这次又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是更深的绝望,
还是……终于能迎来期盼已久的终结?
带着这种疲惫至极的、近乎麻木的决绝,林七夜迈开了脚步。
冰冷的寒气从断裂的桥面升腾,仿佛要冻结他的血液,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他一步步,朝着那通向阿斯加德废墟的、闪烁着微光的彩虹桥残骸走去。
身影在巨大的废墟背景下显得格外渺小、孤独,又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