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玲珑接过药碗,小口啜饮着苦涩的醒酒汤,努力回想昨晚的事。
记忆像是被打碎的镜子,马奶酒的甜香、欧阳少恭的劝酒、君无夜夹来的菜肴...再往后就只剩零星的片段。她隐约记得有人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擦脸,动作很轻...
她偷偷抬眼打量他。
杨依泽正垂眸整理袖口,神色如常得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我昨晚...”她迟疑着开口,“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杨依泽闻言抬眸,故作不解的看着她:“玲珑指的是?”
“比如...说胡话?或者...”夜玲珑声音越来越小,“对……对你...动手动脚?”
杨依泽自然接过她手里的空碗,抬眼看她时,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没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抱着我的胳膊说了半宿的醉话而已。”
夜玲珑瞬间瞪大眼睛:“什么?!”
“骗你的。”杨依泽轻笑出声,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昨晚你睡得很乖,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他忽然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唇角,“这里...”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沾了药渍。”
夜玲珑松了口气,她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嘀咕道:“看来我这酒品还是不错,不过这北燕的酒后劲真大,以后可不能贪杯了……”
她没看见杨依泽起身时,唇角勾起的那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杨依泽附和道:“是啊,玲珑以后可要小心些,醉酒伤身。”
“再休息会儿吧,青竹一会儿就送早膳来了。”杨依泽转身欲走。
夜玲珑下意识问道:“你们吃过了吗?”
杨依泽脚步一顿,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她,突然伸手将她身子转向窗外:“看看日头,你要是再多睡会儿,就能直接吃午饭了。”
夜玲珑这才发现窗外已是日上三竿,顿时大窘,喝酒误事啊!
杨依泽拿着空碗走出房门,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软的触感。他轻哼一声,眼底漾开一抹宠溺的笑意:“臭丫头,占了便宜还不认账。”
夜玲珑用完早膳后,带着青竹来到一进院的厢房。推门时,药香扑面而来。
血鸢正坐在床畔为青羽擦汗,见夜玲珑进来立即起身行礼:“夜姑娘。”
床上的青羽闻声微抬眼,原本微阖的眼睫颤了颤,声音带着虚浮:“玲珑……你来了。”
“躺着吧,不必起身。”夜玲珑快步走到床前,按住想挣扎起身的青羽,目光落在她脸上——脸色依旧苍白,唯有眉心一点青痕格外醒目。
“昨夜睡的可还安稳?”夜玲珑执起青羽的手腕,三指搭在脉门上。
“多亏了夜姑娘的安神香,青羽姐姐难得睡了整夜。”血鸢说着递过脉枕。
夜玲珑从袖袋里取出针包,她边施针边嘱咐,“下个月的药我留在匣子里,用法都写在纸上了,青羽姐姐切记不可动武,更不能动怒,否则蛊毒易犯。”
针尖刺入天池穴时,青羽突然睁开眼,黑眸中闪过一丝幽蓝:“他...来了吗?”
“谁?”夜玲珑手下一顿。
“厉...”青羽突然剧烈咳嗽,唇角溢出血丝。血鸢急忙按住她肩膀:“青羽姐姐别急,厉天行那王八蛋肯定会找到的。”
夜玲珑迅速落下最后三针,待青羽呼吸平稳才收手。
她轻轻拍了拍青羽的手背,温声道:“养蛊如养虎,心绪不宁最易遭反噬,万不可再胡思乱想。”
青羽望着她收针的动作,指尖微微蜷缩,轻声应道:“我记下了。你此去白麓城,一路上也当心些。
夜玲珑抬眸对上她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院中日头已升得老高,几道身影已在马车旁等候。
君无夜一袭紫衣倚在银杏树下,见夜玲珑出来立即直起身:“玲珑妹妹可还难受?要不再歇一日?”
“不碍事。”夜玲珑摆手,却见杨依泽已掀开车帘。玄一捧着踏脚凳候在一旁,玄五等人正在检查马鞍。
凌霄子从后面马车的车窗探出头来,手里捏着块包装奇特的巧克力派,含糊不清地招呼:“丫头快来,为师给你留了...”话未说完就被云清墨面无表情地拽了回去,车厢里传来欧阳少恭毫不掩饰的噗嗤笑声。
君无夜突然上前半步,目光扫过夜玲珑略显苍白的脸,“今日乘车吧。”紫眸意有所指地瞥向杨依泽,“省得有人心疼。”
“孤的太子妃,孤自然该心疼。”杨依泽不知何时已站在夜玲珑身侧,他虚扶在夜玲珑腰间:“走吧,上车。”
车厢内熏着淡雅的檀香,小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冰镇的碧螺春。
“这些都是殿下准备的。”青竹小声解释,给夜玲珑斟了杯凉茶。
杨依泽此时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他调整了下缰绳,声音沉稳:“出发。”
马车缓缓启动。
夜玲珑接过杯子,清润的凉意顺着杯壁传来。她刚浅抿了一口,便听见车窗外杨依泽的声音传来,“时辰不早了,今日怕是赶不到风川城了。”
夜玲珑撩开车帘:“那会错过宿头吗?”
杨依泽骑在马上,与她并行,“无妨,路上会经过几个小镇,总能找到歇脚处。”
夜玲珑似想起什么:“殿下给我爹爹和娘亲传过信了吗?”
“传了。”
夜玲珑轻轻“嗯”了一声,正欲放下车帘,杨依泽忽然伸手按住帘角:“昨夜醉酒,今日又起得晚,趁路上好好歇息一下。”
“知道了。”夜玲珑抿嘴一笑,乖乖放下帘子靠回软垫。车外传来杨依泽吩咐青竹的声音:“照顾好你家小姐,莫要扰她休息。”
青竹连忙应是,小心翼翼地替夜玲珑盖上薄毯。
车轮碾过官道的声响渐渐变得规律,夜玲珑闭着眼睛,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那个关于魂灯的梦境,还有原主说的话,始终在脑海中盘旋。
与此同时,后面那辆属于仙医谷三人的马车里。
凌霄子正从医药箱夹层里摸出几块巧克力,云清墨皱眉按住他的手:“师父,这是最后一盒了。”
“怕什么,等晚上歇脚后让丫头再拿些出来就好了。”老头儿满不在乎地说道。
欧阳少恭嚼着凌霄子“珍藏”的巧克力,压低声音:“我说,咱们昨晚那个梦,邪门得很啊!点魂灯?找高人?这大海捞针的,得找到猴年马月?”
他咽下巧克力,凑近了些,“要不...跟太子透个底?他手下人多,一声令下,找什么高人找不到?总比咱们几个瞎撞强。”
云清墨端坐着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眸中一片清冷:“此事太过离奇诡谲,贸然说与旁人,只怕非但不会取信,反倒惹他们猜忌,将我们视为妖邪。”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尤其涉及师妹魂体之事,更要谨慎。”
凌霄子捋着胡子,难得一脸严肃:“清墨说得在理。咱们几个‘借尸还魂’已是天大的秘密,再扯出什么前世今生、魂灯续命的,不被当成怪物烧了才怪!这高人,得找,但得暗地里找。”
欧阳少恭有些泄气:“那怎么办?师妹那盏灯油都快干了,可拖不得啊!”
云清墨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二人:“此事,终究是师妹自身攸关。她与太子情意渐深,日后更是要结为夫妇。此等关乎性命本源的秘密,是否告知,何时告知,该由她自己决断。以她的性子,既认定一人,必不会欺瞒一世。”
他看向前方夜玲珑乘坐的马车,“寻个合适的时机,先听听师妹的想法。
与此同时,风陵城栖梧居二进院的书房内。
君无夜斜倚在紫檀木榻上,银发用墨玉簪束成高马尾,额前随意的垂落两缕碎发。他指尖把玩着一枚玄铁令牌,令牌上“幽冥”二字隐隐发亮,紫眸半眯,眼中带着几分邪魅笑意。
书房门无声滑开,四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入,单膝跪地抱拳:“参见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