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吹胡子瞪眼的:“就你懂,吹嘘滇地茶叶这么好那么好,怎么卖不了呢?”
王元娘道:“您不懂,路太远了,成本全高在运费上了,不划算呗。滇地在西南一隅,地形还是高原,道路崎岖不平,往哪里走货都费劲。当然,也是这几年天灾影响,粮食价格持续走高,都城的达官显贵又逼着地方官员悄悄收粮,囤货居奇大发国难财呢。现在地主家都没粮了,谁还愿意高价买滇茶?”
老侯爷觉得这话有些道理,点头道:“乖宝说得有几分道理,真是愁人呢。”
王元娘道:“您给三舅舅写信,让他收茶,老树普洱更好。乖宝去一趟,想法子让人给拉走,到都城给安西商栈,一部分卖到永安,一部分走丰州,高价卖给回纥和突厥人。”
只长孙明点头:“乖宝有把握吗?现在路上可不太平,这些年天灾把人闹得,好人变得自私无赖,穷人都成土匪了,只为活着,没有了底线。”
王元娘点头:“放心吧,没问题。还有那些云药,也都是好东西,效果极好的。小雪有个朋友姓张,他专门做医药生意的,乖宝也认识此人。他长年呆在东都洛阳,乖宝准备写封信给他,看能不能双赢?”
洛阳的西市外居顺坊,寒霜店据点,张思星拿着一封信,看了好几遍。这是小雪的姑姑青衣君写的,落款是元娘,信来自遥远的安南驿站。
信有两页,第一页说的是买卖,南诏的茶叶、云药,可以发货到洛阳,问他感兴趣否。还写了南诏茶叶和云药的优点,订了价格。
第二页说的是私事,把曲氏和王雪当初的遭遇说了,问他的心意是否改变。要是没有改变,可以关注一下王雪,只要有机会,就赶紧上。因为之前的事,王雪行情不大好,王郡公的态度也不强硬了,只要王雪点头,就没有其他要求。
虽然张思星有自己的传送渠道,安南太遥远了,回信还是用了二十多天。王元娘看了信,觉得跟她之前想得差不多。张思星对南诏的货很感兴趣,只是他在南诏没有人脉,也没有设货栈店。张氏药交行最西南的据点在蜀西,要是能把货发到蜀西的收货点,他就有办法操控。
张思星对王雪特别执着,他原来只听说曲夫人出事了,不知道详情,让都城张氏药交行的掌柜代他去吊了孝。只要小雪愿意接受,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不过,张思星因为国师案,暂时不能在都城常待,只能过一段时间去一趟,静待机会。
王元娘去南诏找长孙远,一见面把三舅父吓了一跳。他是知道外甥女没死,可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没事可处瞎溜达。不过,还能见到外甥女,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训了几句,然后就让夫人给准备好吃的去了。
三舅母是将门虎女,一向大咧咧的,根本不在乎什么欺君之罪。梁王要害外甥女,难道不赶紧溜走,还挺起脖子任他砍吗?当然要跑路了,能死遁说明咱家明珠有本事。
三舅家里的表兄弟只有老大长孙深和老五长孙溪在南诏,经营着三舅母创办的南诏商栈,其他几个都在安南陪长孙侯爷呢。他们都随三舅父,长得帅还聪明,已经成家立业,孩子好几个了。此时才体会到长孙家的风水硬不是说着玩的,孙子一辈的又全是男孩子。
王元娘住了五六天,带了茶叶和云药,径直去了蜀西的张氏药交行。
那里的掌柜的是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姓迟,长相普通,看着是个笑面虎。那人早接到东家的信,赶紧热情地接待王掌柜。到了取货点一看,很是惊讶,就是在一处山脚下临时搭了两个大帐篷,里面全是薄木箱子。一个帐篷里是茶叶,味道很特别;另一个里面是云药,有原料,有半成品,也有成品药。
迟掌柜验了货,十分满意,茶叶新鲜不发霉,没发酵的用木盒包装,发酵过的盘成圆饼状,用纸包装,最后再装到一个个薄木箱里。
各种云药都很好,成品药用瓷瓶盛装,再放入纸箱子;原料有用木箱的,有用麻袋的,说明书也写得分外明白。外包装很精致,至于药品好不好用,好不好卖,还得等以后再说。领着王元娘结了账,说了几句客气话。
王元娘是个痛快人:“迟掌柜放心,这云药货真价实,神医谷可以先试用,效果好了再买卖。这茶叶是百年古树茶,是东陈国内的小茶树不能比,别有一番风味,清肝去脂效果很不错。对于那些爱吃肉,又不爱运动的贵族们,绝对是好东西。先卖着试试吧,效果好再说下一次合作,要是效果不行就不提了,不用为难。”
转眼又是中秋,皇帝的身体更差了,现在基本上不能走动了。只在下午阳光柔和,微风轻拂的时候,盖上薄毯,让人抬着,到花园里坐一小会儿。
中秋宴本该由慈孝皇贵妃主理,她推说自己老了,又得照顾陛下,还是太子妃主理才好。杨氏听了很乐意,当了好几年太子妃了,一直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她急于卖弄自己的才干,为将来当皇后打下良好的基础。
大家心里明白,皇帝的时间不多了,这个中秋可能是最后一次团圆的机会,能召回来的皇子和公主都到了都城。
都城里贵人多,不管什么天灾,都不耽误这些人挥金如土。都城里一时热闹起来,各处生意好多了。惜雪金玉店的彩宝首饰因为款式新颖,火彩漂亮,卖得特别火。都城的贵妇贵女都说,东西很不错,价格还更好呢。不过,买一件可以戴很久,将来还可以当传家宝。甭管是给儿媳妇当赏赐,还是给女儿当嫁妆,都能拿得出手。
太子妃现在住东宫,出来进去就不大方便了,太子又很防备她。她的侄女进宫时,跟她说起惜雪金玉店有一对硬金镶嵌红宝石的钗,她很喜欢,就是价格太贵了,只能望洋兴叹了。太子妃一听,就让王雪把那对钗敬上。
王雪也不敢太违上意,准备了一只锦盒,装了那对钗,让人送去东宫。太子妃一看果然好看,就欣欣然收下,根本不提给钱的事。王雪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忍下了。
没几天,太子妃又听说,金玉店里制作了一只七彩宝石鸳鸯冠,说是镇店之宝。她又下令,让王雪把那头冠进上。这次王雪拒绝了,因为那个头冠已经有人买下来,给了钱的。只因为买主想在头冠上加一朵彩金制的牡丹花,所以才未取走。
太子妃勃然大怒,直骂王雪以下犯下,仗着广平郡主的权势违逆上意。总要想个法子害她一害,看她还猖狂。
中秋节宫宴,广平郡主要进宫赴宴。太子妃传话,让广平把王雪带进宫,她有事问。广平有些为难,她不想让小姑子进宫,上次进宫遭遇了不好的事,至今还有心理阴影呢。不过,王雷想让王雪去,因为广平郡主怀孕了,有小雪照顾,他比较放心。
王雪心情复杂,她真不想去。可是一来有太子妃的命令,人家在那个位置上,不好违逆。二来大嫂肚子这么大了,哥哥又必须在男桌上,嫂子身边有个得力的人照顾会好很多。
这次来的人特别多,特别齐全,王雪低头坐在广平郡主席上,不怎么跟别人搭话,主要是照顾大嫂。
十九公主一摇三晃的走到王雪身边,讥笑道:“真有人不要脸,出了那样的事还敢出头露脸?你又不是宗室成员,谁让你来赴宴?”
广平郡主脸一沉:“十九姑母,请慎言,谁不要脸?受害者都是无可奈何,害人的才不要脸!今日大宴,并非都是宗室成员参加,也有外命妇和一些国戚。广平是宗室成员,自然来得,因为身怀有孕,所以让小姑子陪同。而且,太子妃也专门点名让小妹来的。”
十九公主笑笑:“本宫就害人了,又怎么样?该给封号给封号,该嫁人嫁人,谁叫本殿的命好呢。广平,你虽然贵为郡主,怎么比得过本殿下?淑慎现在是公主,比郡主的爵位高。你父王登基了,淑慎就是长公主,你的皇姑母,永远比你高一头。”说完得意洋洋地走了。
广平公主气得脸色铁青,这女人太放肆了,可是又拿她没有办法。王雪连气带吓,脸色发白,她不愿意出去社交,就是烦这些贵妇贵女,她们在的地方总有可能无事生非。
两仪殿的正宴开始没多久,皇帝就感觉不舒服了,他偏瘫日久,根本不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只坐了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了。他对众人笑笑,慈祥的目光扫过满屋的儿孙、侄辈、女婿、孙女婿,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准备先退席了。
出了殿门,又让人把他抬到坤宁宫的女席,慈孝皇贵妃赶紧跑到皇帝身边,嘘寒问暖的表示关心。秦贵妃撇嘴,郑淑妃眨眼,太子妃杨氏也觉得脸抽筋。皇帝扫过满屋的女儿、孙女、媳妇、侄女,混浊的眼睛里微现笑意,勉强说了一句:“以后,都好好的。”
众人应了一声是,皇帝笑了,说了一声:“朕老了,陪不动了,这就回太极宫甘露殿去,有皇贵妃照顾朕就成。中秋佳节,你们好好乐一乐,不用拘谨。”皇贵妃让人抬着皇帝,她跟在旁边,慢慢去了太极宫的寝殿。
两位大神一走,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太子妃故意把王雪叫到前面,让她跪着回话。王雪诚惶诚恐地跪了,头也不敢抬。太子妃道:“王氏女,你不过是个臣女,一没有封号,二没有功劳,也不知有多大的胆子,竟不把本妃放到眼里。本妃说要那七彩鸳鸯冠,你说卖了,今天倒要当面问问,卖给谁了?”
王雪道:“回太子妃娘娘,真卖掉了。只是商家要讲究诚信,顾客要求保密,臣女不能随意泄露客人的秘密。”
太子妃道:“还敢自称商家,五品以上官员不能入市,你知道不知道?”
王雪道:“可是娘娘刚才说了,臣女一没有封号,二没有功名,不是官员啊?那延寿坊的杨氏首饰店是谁家开的,众所周知;还有那上百家的金店,背后都有主人。别人能开,臣女也应该可以吧?”
就有人忍不住发笑,延寿坊里上百家珠宝店,都是达官显贵人家开的。那里寸土寸金,店铺更是有钱都买不到,敢在那里开金店和珠宝店,没点背景根本开不了。要说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入市,家属也要遵守这条,那不是没有一家店合法了吗?
太子妃得了一个软钉子,面上明显不悦。咬牙切齿道:“胡说八道,掌嘴。”就有大宫女上来,狠狠打了王雪两巴掌。
众人都是看笑话,广平郡主脸上下不来了,她艰难起身,指着太子妃道:“瞧瞧,这就是弘农杨氏的贵女,这就是东陈国未来的皇后,为了一点利益,连脸也不要了。她平常占便宜没够,上次从惜雪金玉店白要了一对钗,自古以来,要人东西都得给相应的报酬。堂堂太子妃,有月例、有嫁妆、有赏赐,却仗势欺人,讹人东西,与强盗何异?”
就有人劝解:“广平郡主,虽然您身份高贵,太子妃可是您的继母。你不尊重长辈,是大不孝。”
太子妃鼻子里哼了一声:“放肆,不要以为本妃平常大度,不跟你们小辈计较,你就可以不顾场合的胡说八道。要是再胡作非为,本妃就得用国法宫规治罪了。”
广平气得口不择言:“听听,还有脸跟本殿下讲国法,不怕诸位笑话,上次,这位好继母竟然指使杨家暗卫来刺杀本郡主,皇祖父和父王震怒,处理了杨家的人。父皇给她机会,可她却不珍惜,总要到大庭广众面前丢人现眼。”
此话一出,众人鸦雀无声,这种惊天丑闻太吓人了。人们前后联想,怪不得呢,英王荣休,可英王的爵位从这一代起,不再世袭,而是袭五世,非大功不得延续。有些看不上太子妃的贵妇都露出讥讽的笑容;有些不知内情的人表现出震惊,反应过来又心里鄙视。
太子妃面色一直变,这种事传出去,她还能登上皇后之位吗?她面色一变:“没有证据就是血口喷人,要是本妃真做了,太子殿下岂能饶了凶手。来人,广平郡主疯了,先把她押下去,找太医给看看。”
就有东宫的侍卫,上来押走广平郡主。在座众人各有心思,秦贵妃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郑淑妃是幸灾乐祸,其他妃嫔贵妇,有怕事的,偷偷地溜走了,不怕事的等着看热闹。王雪跪在当地,一声不吱,明白今日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