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幽深,寒气逼人,仿佛巨兽张开的口器,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雾气从中缓缓涌出,带着刺骨的冰冷和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仿佛能隔绝一切感知的奇异力量。
刘臻站在洞口,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奇异阻力的空气,将背后的墨先生向上托了托,低声道:“抓紧我。”又对阿青道:“跟紧,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守住心神,勿要迷失。”
阿青紧张地点头,紧紧抓住刘臻的衣角。
刘臻不再犹豫,迈步踏入洞口。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洞内并非漆黑一片,岩壁上附着着某种发出微弱幽蓝色荧光的苔藓,提供了些许照明,却更添诡异。通道狭窄曲折,地面湿滑难行,无处不在的浓雾极大地压制了视觉和听觉,甚至连烙印的感知都被严重干扰,只能勉强探测到身周数尺范围。最令人不安的是,那雾气仿佛拥有生命,不断试图钻入七窍,带来阵阵眩晕和莫名的低语幻听。
“这边走。”刘臻凭借“燃铁之心”那微弱却坚定的共鸣指引,以及记忆中雾歌长老所指的方向,艰难地辨认着路径,缓缓前行。
墨先生伏在他背上,呼吸急促,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对这雾气极为不适。阿青也是脸色发白,紧紧跟着,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总觉得雾气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雾气忽然一阵剧烈翻涌,隐约传来兵刃交击和愤怒的嘶吼声。
刘臻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脚步,握紧刀柄。
雾气散开些许,前方通道中,赫然出现一幅令人心惊的画面——数名身穿守山人服饰的汉子,正与几名穿着“基金会”制服的人激烈厮杀!地上已经躺倒了数具尸体,鲜血染红了洞壁!
“是岩刚队长他们!”阿青失声惊呼!画面中一名浑身浴血、疯狂挥刀的壮汉,正是岩刚!
“刘臻!快走!别管我们!带墨长老走!”岩刚似乎看到了他们,嘶声大吼,随即被一名“基金会”队员的能量武器击中肩膀,惨叫着倒地。
“岩刚队长!”刘臻目眦欲裂,下意识就要冲上前相助。
但他脚步刚动,怀中的“燃铁之心”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示性震颤!同时,他背后的墨先生也猛地咳嗽起来,虚弱地低喝:“幻象!是迷雾的心魔幻象!守住本心!”
刘臻猛地惊醒!强行止住脚步,狠狠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灵台瞬间清明!再定睛看去,前方哪有什么厮杀?只有翻涌的迷雾和空荡的通道!刚才的一切,逼真得令人窒息。
“好险。”刘臻冷汗直流,这迷雾竟能直接窥探并放大内心的恐惧和记忆,制造出如此真实的幻境。
他不敢大意,更加凝神守意,继续前行。
没走多远,雾气再次变幻!这一次,出现的竟是泣血林的景象!父亲刘正荣的身影出现在迷雾中,正被数名“影蛇”杀手围攻,浑身是血,危在旦夕。
“臻儿,救我。”父亲发出痛苦的呼喊,眼神充满绝望。
刘臻心脏如同被巨手攥紧,几乎喘不过气!明知是幻象,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却真实无比!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依靠剧烈的痛楚和“燃铁之心”的冰凉触感,强行压下冲过去的冲动,闭上眼睛,嘶声吼道:“散开!”
幻象扭曲、消散。
接下来的路途,各种幻象层出不穷,时而出现墨先生被侵蚀吞噬的恐怖景象,时而出现阿青惨遭毒手的画面,甚至出现了他自己堕落为“它”之爪牙的噩梦每一次都直击内心最深的恐惧和弱点。
刘臻凭借着坚韧的意志、烙印之力的守护和“燃铁之心”的警示,一次次强行勘破虚妄,艰难前行。但每一次对抗都消耗巨大心神,额头冷汗涔涔,呼吸粗重。
墨先生状态更差,他伤势未愈,心神抵抗能力更弱,时常陷入短暂的幻觉呓语,需要刘臻不断呼唤才能清醒。阿青也是脸色苍白,紧咬嘴唇,显然也在拼命抵抗着幻象的侵袭。
通道仿佛没有尽头,时间感也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刘臻心神俱疲,几乎难以支撑之际——
前方的雾气忽然变得稀薄,通道也开始变得宽敞起来,地面逐渐向上倾斜。
“快到了。”刘臻精神一振,咬牙加快脚步。
终于,他们走出了狭窄的通道,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山腹空腔,穹顶高悬,看不到顶,只有无尽的黑暗。空腔中央,是一片广阔的地下湖,湖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水面上漂浮着缕缕极寒的白气。湖的对岸,隐约可见另一个巨大的洞口,那便是出口。
而连接此岸与彼岸的,只有一座横跨湖面的、天然形成的、狭窄无比的石灰岩桥!石桥宽不足一尺,表面湿滑,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空腔中的雾气虽然稀薄,却更加诡异!它们不再是无意识的流动,而是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场的牵引,围绕着石桥和湖面,缓缓旋转,形成一个个若有若无的、不断生灭的漩涡!每一个雾气漩涡中,都隐约闪烁着各种光怪陆离、扭曲破碎的画面和声音,仿佛将之前通道中的所有幻象浓缩并放大于此。
这里,才是“迷雾之径”真正的核心试炼。
刘臻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燃铁之心”在此地震颤得更加剧烈,共鸣感前所未有的强烈,指向对岸的洞口,但同时,一股冰冷、沉重、仿佛能压垮灵魂的无形威压,也从湖心深处弥漫开来,令人窒息。
“最后的考验了。”墨先生虚弱地提醒,声音带着深深的忌惮,“这湖,这雾,蕴含着极强的心神侵蚀之力踏上古桥,幻象恐将前所未有的猛烈务必守住灵台一点清明!”
刘臻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将墨先生放下,让阿青搀扶好。他需要全力以赴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他仔细观察那狭窄湿滑的石桥和周围旋转的雾气漩涡,心中沉甸甸的。自己独自通过已极为艰难,还要带着重伤的墨先生和实力较弱的阿青,几乎是九死一生。
但没有退路。
他让墨先生和阿青用布条将彼此的手腕紧紧绑在一起,又将自己与他们相连,沉声道:“跟紧我的脚步,无论发生什么,不要低头看湖,不要理会任何声音,只看着我的背影前进!”
两人紧张地点头。
刘臻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石桥。
脚下一滑,冰凉刺骨!桥面比看起来更加湿滑难行。
就在他踏上古桥的瞬间——
嗡!
周围的雾气漩涡骤然加速旋转!无数扭曲的幻象、刺耳的尖啸、诱惑的低语、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
“刘臻!你这忘恩负义的叛徒!为何害死我父!”岩刚浑身是血,出现在桥头,怒吼着扑来。
“孩子,回来吧,回到‘它’的怀抱,获得永恒的力量。”父亲的身影在雾气中浮现,张开双臂,眼神却冰冷诡异。
“哥哥,救我!好冷啊。”阿青的哭喊声从湖底传来,令人肝肠寸断。
甚至出现了奕辰长老、石锋、罗岳等人惨死的恐怖景象。
幻象的强度和真实感远超通道之内!更可怕的是,那幻象不仅作用于视觉听觉,甚至开始影响其他感官!刘臻感到皮肤传来被利刃切割的剧痛,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感到冰冷的湖水正在淹没自己。
他咬紧牙关,任凭嘴角溢血,将烙印之力运转到极致,眼中只有前方那模糊的彼岸洞口,一步步艰难前行!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心神承受着恐怖的冲击!
身后的墨先生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摇晃,几乎栽倒,全靠刘臻拉扯和阿青搀扶才稳住。阿青也是泪流满面,显然也陷入了可怕的幻境,却死死咬着牙,跟着刘臻的脚步。
走到石桥中段,压力骤增!湖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散发出更加恐怖的威压!雾气中开始出现更加抽象、更加恐怖的景象——世界的崩毁、星辰的陨落、无尽的黑暗吞噬一切。
刘臻感到头痛欲裂,意识开始模糊,脚步踉跄。
就在这时,怀中的“燃铁之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并非视觉上的光,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强烈冲击)!一股清凉、坚定、仿佛能定鼎乾坤的力场扩散开来,瞬间将周围的幻象和低语强行逼退数尺。
刘臻精神一振,趁机加快脚步。
眼看彼岸在望。
突然——
湖面炸开!一道完全由漆黑湖水和冰冷雾气构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巨大触手,猛地从湖中探出,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毁灭一切的气息,狠狠地抽向石桥上的三人。
这不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物理层面的攻击。
刘臻瞳孔骤缩!根本无处可躲!
他狂吼一声,瞬间抽出“山魄刃”,将全部力量灌注其中,青黑色刀芒暴涨,悍然迎向那恐怖的触手!
轰!
刀芒与触手猛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刘臻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虎口崩裂,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向后滑去,险些跌落桥下!幸好阿青和墨先生死死拖住了他。
那触手也被刀芒斩断一截,发出无声的咆哮,缩回湖中,但更多的触手正在凝聚。
“快走!”刘臻嘶声大吼,不顾伤势,拉起两人,疯狂冲向对岸。
更多的触手从湖中伸出,疯狂抽打石桥!桥面剧烈震动,碎石纷飞。
刘臻将身法提升到极限,在狭窄的桥面上闪转腾挪,刀光纵横,不断格挡劈砍着袭来的触手,每一击都震得他气血翻腾,伤势加重。
最后十丈!五丈!三丈!
眼看就要踏上对岸。
一条最粗壮的触手猛地缠住了刘臻的脚踝,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蔓延而上,要将他拖入湖底。
“滚开!”刘臻目眦欲裂,回身一刀狠狠劈下。
嗤啦!
触手被斩断!但巨大的惯性仍将他甩向桥外。
千钧一发之际,阿青尖叫着扑上前,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墨先生也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了他的手臂。
三人滚作一团,重重地摔在了对岸坚硬的岩石地面上。
几乎在落地的瞬间,湖中的触手和漫天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无踪,只剩下平静(却依旧深邃恐怖)的湖面和缓缓飘荡的稀薄雾气。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刘臻趴在地上,剧烈咳嗽,吐出几口淤血,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阿青和墨先生也瘫倒在地,喘息不止,惊魂未定。
终于过来了!
休息片刻,刘臻挣扎着坐起,检查伤势。内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但并无致命伤。墨先生和阿青主要是脱力和心神损耗过大。
他取出伤药分服,又调动“燃铁之心”的能量为三人简单疗伤。
待到气息稍匀,刘臻抬头望向对面的洞口。那洞口不再幽深,反而透出一种奇异的、柔和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芒。怀中的“燃铁之心”在此地共鸣达到了顶峰,微微发烫,明确指向那里。
那里,就是“万山之心”的入口。
历经千辛万苦,穿越无尽险阻,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大门。
然而,刘臻的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迷雾之径的试炼已然如此可怕,“万山之心”内部,又将是何等光景?父亲追寻的答案,那所谓的“归墟之眼”,真的在其中吗?
他搀扶起墨先生和阿青,三人相互扶持着,一步步走向那散发着光芒的洞口。
走到近前,发现洞口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某种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材构筑而成,边缘刻满了比“燃铁之心”和父亲笔记中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螺旋状符文。洞口没有门扉,只有一层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屏障,隔绝了内外。
屏障之后,光芒耀眼,看不清具体景象,只能感受到一股浩瀚、古老、纯粹、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磅礴气息扑面而来,其中既蕴含着无尽的生机,也隐藏着令人心悸的毁灭与冰冷。
仅仅是站在屏障前,就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和敬畏。
“这就是万山之心。”墨先生望着屏障,眼中充满震撼和难以置信,“如此磅礴的‘源’之力却又如此混乱和危险。”
刘臻尝试着伸出手,触摸那能量屏障。
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传来,同时,怀中的“燃铁之心”剧烈震颤,表面的符文亮起,与屏障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排斥力骤然消失,屏障如同水纹般荡漾开,允许他的手指通过。
果然需要“钥匙”。
刘臻深吸一口气,看向墨先生和阿青:“准备好了吗?”
两人紧张地点头。
刘臻将“燃铁之心”握在手中,缓缓按向能量屏障。
嗡——!
屏障发出巨大的嗡鸣,光芒暴涨,将三人彻底吞没。
强烈的吸力传来,天旋地转。
当光芒散去,视线恢复,三人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全都震惊得呆立当场,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
眼前,根本不是什么山洞或遗迹,而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无边的、仿佛存在于世界之外的奇幻天地!
天空是流转的、如同极光般的七彩能量霞光,没有日月星辰。大地是晶莹剔透、散发着各色微光的奇异水晶和玉石铺就,远处耸立着巨大无比、形态奇诡的水晶山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纯净却狂暴的能量粒子,呼吸间都感到经脉胀痛。更远处,可以看到奔腾的能量河流和扭曲的光线森林。
这里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危险得令人窒息!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难以想象的能量风暴和空间乱流。
而在这片天地的极远处,天地相接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仿佛由纯粹黑暗和绝对光明交织构成的巨大漩涡。
那漩涡散发出令万物臣服、令时空扭曲的恐怖威压!仿佛是一切能量的源头,也是一切物质的终点。
“归墟之眼”?
刘臻手中的“燃铁之心”在此地兴奋地嗡鸣震颤,与那远处的巨大漩涡产生着强烈的呼应。
父亲追寻一生的答案,就在那里。
然而,还不等他们从震撼中回过神——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能量光束,突然从侧方一片水晶丛林后射出,直奔三人而来。
同时,另一个方向,响起了晦涩的吟唱声,数道星辰锁链凭空出现,缠绕而来。
更有甚者,地面阴影蠕动,数道惨白的、如同骸骨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扑杀而至。
“基金会”、“逐星者”、还有“苍白之牙”。
他们竟然也通过了各自的途径,先一步抵达了“万山之心”,并且早已在此埋伏等待。
最后的终点,亦是最终决战的战场。
刘臻瞳孔骤然收缩,一把将墨先生和阿青推向身后一块巨大的水晶岩后,“山魄刃”瞬间出鞘,青黑色刀芒撕裂绚烂的能量霞光。
“小心!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