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先生的身体在怀中渐渐冰冷,平台在脚下寸寸崩裂,下方是咆哮的能量深渊,四周是逃亡的喧嚣与绝望的嘶吼。父亲的遗言与墨先生的临终嘱托在脑海中激烈碰撞,如同两股洪流冲击着刘臻的灵魂。
生存?还是毁灭?
阿青的哭泣声,平台崩塌的轰鸣声,能量风暴的嘶吼声,仿佛都变得遥远。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刘臻缓缓放下墨先生尚存余温的身体,为他合上未能瞑目的双眼。再抬起头时,他眼中的挣扎与悲恸已被一种近乎凝固的、深不见底的决然所取代。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犹豫不决。
他伸出手,稳稳地握住那嗡鸣不止、与他血脉相连的“燃铁之心”。另一只手,捡起那两枚微光闪烁的“源”之碎片。
“阿青,”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到我身后来,抓紧我。”
阿青泪眼朦胧,看着刘臻那仿佛沉淀了所有风暴的背影,下意识地听从,死死抓住他的衣袍。
刘臻迈步,走向控制台中央那处因重击而暴露出的、闪烁着不稳定能量核心的破损处。那里,是父亲遗言中所述,注入所有、引爆一切的最终接口。
他的动作立刻引起了平台上残余敌人的注意。
“阻止他!他要引爆核心!”那名“基金会”小队长虽不知具体,却凭直觉感到了致命的威胁,嘶声怒吼,不顾一切地举枪射击。
数名残存的“逐星者”和“苍白之牙”也红着眼扑来。
刘臻根本不回头,将“燃铁之心”猛地按向那能量核心!同时,将两枚“源”之碎片狠狠拍入两侧的辅助接口。
“以我之血!燃铁为引!源力为祭!封!”他发出低沉而古老的、仿佛源自血脉本能的嘶吼。
轰——!
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瞬间从控制台核心爆发!如同暗夜中升起的第二轮太阳!磅礴浩瀚、却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洪流以刘臻为中心,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疯狂奔涌。
扑来的敌人被这光芒瞬间吞没!能量武器消融,法术护盾破碎,骨刃崩解!他们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蒸发湮灭!连残骸都未曾留下。
整个平台剧烈震动,所有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然后如同燃烧的炭火般依次黯淡、碎裂!平台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加速崩塌。
下方,“归墟之眼”那巨大的漩涡仿佛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滞!那持续不断的、充满饥饿与贪婪的低语嗡鸣,骤然变为一种尖锐到撕裂灵魂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愤怒的咆哮。
漩涡中心那光暗交织的结构开始剧烈扭曲、崩塌、湮灭!仿佛有什么核心的东西被硬生生撕裂、破坏。
引爆成功了!那缕侵蚀核心的“它”之意识,正在被重创。
但代价也随之而来。
刘臻感到全身的血液和灵魂仿佛都被抽空,注入到了那爆发的核心之中!难以想象的剧痛和虚弱瞬间席卷全身!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几乎栽倒,全靠插在地上的“山魄刃”和身后阿青的搀扶才勉强站稳。
平台的光罩彻底消失,恐怖的能量风暴直接席卷而上!整个空间开始加速崩溃。
“走!”刘臻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对阿青吼道,目光投向那条黑衣人逃离的、尚未完全断裂的能量桥——那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阿青泪流满面,死死架住几乎虚脱的刘臻,踉跄着冲向桥头。
就在他们踏上摇摇欲坠的能量桥的瞬间,轰隆!
身后的平台彻底解体,巨大的碎片裹挟着能量乱流,向着深渊轰然坠落。
能量桥也随之剧烈扭曲、断裂。
刘臻和阿青随着断裂的桥身,向下急坠!下方是依旧在崩溃湮灭、却更加狂暴混乱的能量漩涡。
千钧一发之际,刘臻猛地将“山魄刃”狠狠刺入一侧尚未完全崩塌的岩壁!火星四溅!下坠之势骤减。
两人悬吊在崩溃的深渊边缘,下方是毁灭的漩涡,上方是不断坠落的碎石和能量乱流。
“爬上去!”刘臻嘶吼,用肩膀顶住阿青。
阿青咬着牙,手脚并用,艰难地沿着刀柄和岩壁向上攀爬。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能量乱流如同镰刀般扫过。
咔嚓!
“山魄刃”刺入的岩壁崩裂,刀身松动。
刘臻和阿青再次向下滑落。
眼看就要坠入深渊,咻!
一道黑色的绳索如同毒蛇般从上方射来,精准地缠住了刘臻的手腕!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硬生生止住了他们的坠势!
刘臻抬头望去。
只见上方断裂的桥桩处,那名去而复返的黑衣人去而复返!他正死死拉着绳索另一端,手臂青筋暴起,显然也极为吃力!他面具下的眼神复杂无比,带着一丝挣扎和决断。
“抓紧!”黑衣人低吼一声,猛地发力拉扯。
刘臻借力,奋力向上攀爬,同时将阿青推向上方。
在黑衣人的帮助下,两人终于艰难地爬上了那截残存的桥桩,瘫倒在地,剧烈喘息。
下方,平台的彻底崩溃引发了连锁反应,更多的通道和结构开始坍塌,整个“归墟之眼”核心区域仿佛正在走向彻底的封闭与沉寂。那恐怖的漩涡虽然依旧存在,却明显变得黯淡、平静了许多,那令人疯狂的低语也几乎消失。
引爆似乎起到了效果,暂时重创甚至封印了那缕意识。
黑衣人站在桥桩边缘,看了一眼下方逐渐平息的漩涡,又深深看了一眼几乎昏迷的刘臻和他手中依旧紧握的“燃铁之心”,眼神变幻不定。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冷哼一声,转身毫不犹豫地沿着残存的桥体,迅速消失在向上延伸的、不断崩塌的通道深处。
“刘大哥!刘大哥!”阿青焦急地呼唤着刘臻。
刘臻意识模糊,浑身如同被碾碎般疼痛,生命力仿佛随着那引爆而流逝大半。他勉强睁开眼,看到阿青焦急的泪眼,又看了看手中光芒黯淡、裂纹蔓延的“燃铁之心”和那两枚同样失去光泽的碎片。
父亲的路,他走到了尽头。代价惨重,但似乎成功了?
巨大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刘臻在一片颠簸中缓缓恢复意识。
首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剧痛和虚弱,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耗尽全力。他发现自己正伏在某种颠簸的交通工具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规律的蹄声。
他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眼前是一片辽阔的、荒凉的戈壁景象,天空灰蒙蒙的,寒风凛冽。他正伏在一匹健壮的驮马背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阿青骑在另一匹马上,紧跟在一旁,脸上带着疲惫和担忧,看到他醒来,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
“刘大哥!你醒了!”阿青连忙靠过来,递上一个水囊。
刘臻艰难地喝了几口水,干涩灼痛的喉咙稍缓。他环顾四周,看不到任何山脉的痕迹,更别说那恐怖的“归墟之眼”了。
“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出来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我们已经离开山区很远了。”阿青解释道,眼神中带着后怕,“你昏迷后,通道还在不断崩塌。我背着你,沿着那条能量桥残骸拼命向上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通往外界的裂缝逃出来。后来在路上遇到了这支北行的商队,用你身上的一些东西换了马匹和食物。”
刘臻沉默地点点头,摸了摸怀中。“燃铁之心”和碎片还在,但它们的光芒彻底黯淡,裂纹遍布,仿佛随时会碎裂,再也感受不到丝毫能量波动,如同死物。“山魄刃”也回到了刀鞘,但灵性似乎也受损严重。
引爆的代价,远不止他的生命力和墨先生的牺牲。
“墨先生他。”阿青声音低沉下去,眼圈又红了。
刘臻闭上眼,心中刺痛。墨先生的音容笑貌和临终嘱托历历在目。
良久,他睁开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回家。”
家?哪里是家?守山人总部?还是父亲笔记中可能存在的、最后的归宿?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回去面对。“归墟之眼”的危机或许暂时解除,但“它”的威胁并未根除,那些背后的势力依然存在,谜团远未解开。墨先生的死,也需要一个交代。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知道,自己付出如此代价所做的一切,究竟意义何在?父亲追寻的真相,是否真的就此终结?
带着沉重的身心和满腹的疑团,两人跟随着商队,向着北方,向着来时的路,踏上了归途。
一路无话,只有风声和马蹄声作伴。
数日后,当他们再次看到守山人北方前线堡垒那熟悉的旗帜时,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堡垒的守卫显然认出了刘臻,但眼神却异常复杂,带着惊讶、警惕,甚至是一丝同情?他们迅速上报。
很快,一名神色凝重的高级执事亲自出来迎接,却没有往日的热情,只是沉声道:“刘臻巡查使,你终于回来了。总部长老会议已经等你很久了。”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刘臻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在阿青的搀扶下,跟着执事走入堡垒。
堡垒内部的气氛同样压抑,沿途遇到的守山人纷纷侧目,低声议论,眼神各异。
来到议事厅外,执事停下脚步,低声道:“长老们都在里面。此外还有来自总部的特使。你好自为之。”
特使?刘臻眉头微皱,推开了议事厅沉重的大门。
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数名北方防线的长老端坐其上,面色沉郁。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坐在客位上的三名身穿深灰色、绣有金色山峦纹路长袍的陌生人——守山人总部的特使!他们神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古板、眼神凌厉的中年男子,他看到刘臻,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冷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议事厅中回荡:
“巡查使刘臻,你擅自脱离岗位,潜入禁区,与多方不明势力接触,致使墨尘长老殉职,更引发北地能量异动,险酿大祸!现总部令谕:即刻解除你一切职务,交出‘山魄刃’及所有相关物品,接受全面审查!”
“关于你父亲刘正荣及其可能叛离组织的罪行,总部也已重启调查。你需要做出解释!”
话音落下,满室皆静。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刘臻身上,如同无形的枷锁。
刘臻站在原地,重伤未愈的身体挺得笔直,迎着那些审视、怀疑、冷漠的目光,心中一片冰冷,却又有一股火焰在深处悄然燃起。
归途,并非结束,而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