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渊的旨意,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凛冽的寒光,迅速传遍朝堂,飞向北疆,更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向西蔓延。
然而,新政之剑的锋芒尚未完全展露,清查隐田的圣旨已然在朝野内外掀起了滔天巨浪。
京城,勋贵云集的永宁坊。
雕梁画栋的国公府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几位身着锦袍、气度不凡却面带忧色的勋贵围坐,主位上的老国公须发皆白,浑浊的眼眸深处藏着惊怒。
“清查天下隐田……重造鱼鳞图册……限期自首,严惩不贷!”一位侯爷手指颤抖地点着抄录来的圣旨内容,声音嘶哑,“陛下这是要……要掘了我等的根基啊!”
“何止是根基!”另一位郡王脸色铁青,“这些年,谁家名下没有些‘寄田’、‘荫田’?真按实丈量,补缴的赋税就是天文数字!若被查出抗拒……‘严惩不贷’四个字,可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刚收拾了苏党,拔除了太子、三皇子,这龙椅还没坐热乎,就迫不及待对我们这些老臣勋贵动手了?”有人愤愤不平,语带怨怼。
“慎言!”老国公猛地一拍桌案,虽老迈,威势犹存,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疲惫的锐利,“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乃雄主,手段酷烈,岂是我等能非议?如今之势,硬抗是自取灭亡。为今之计……”他压低了声音,“唯有壮士断腕!将那些最易查证、来源最不清白的‘隐田’,挑出来,主动‘自首’,补缴些赋税,先过了眼前这关!其余……再徐徐图之,务必做得干净!各家管好各家的奴才,谁敢走漏风声,或是在丈量时出了纰漏,别怪老夫不讲情面!”
众人面面相觑,虽心有不甘,肉痛万分,却也知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一场勋贵集团内部割肉求生、掩盖更核心罪证的紧急行动,在暗流中悄然展开。
与此同时,“经济锁边”的国策,在沈家庞大商业机器的高效运转和朝廷强力的支持下,展现出了惊人的威力。
户部尚书沈清与吏部尚书陆文渊亲自坐镇,西域都护府的快马信使日夜兼程。朝廷的政令、沈家商行丰厚的佣金契约以及“与北狄贸易即与天圣为敌”的严厉警告,如同三股交织的洪流,迅速席卷了西域三十六国的主要商路节点。
楼兰古城,最大的商队驿站“驼铃居”。
沈家在西域的大掌柜沈万山,一个面容精干、目光如炬的中年人,正站在高台上,面对着下方黑压压一片来自各国的大小商队首领。他身后,是堆积如小山、用油布盖着的货物——上等的青盐、成块的茶砖、闪亮的铁器。
“诸位首领!”沈万山的声音洪亮,穿透喧嚣,“我天圣皇帝陛下有旨!北狄阿史那摩,背信弃义,屠戮边民,扣押商旅,人神共愤!自即日起,天圣断绝与北狄一切贸易往来!凡我天圣商行,及愿与天圣交好之西域友邦商队,若再有一粒盐、一块茶、一斤铁流入北狄……”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便是与我天圣为敌!不仅取消其进入天圣境内行商资格,更将面临我天圣西域都护府大军的严惩!”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与北狄贸易,利润丰厚,骤然断绝,损失巨大。
沈万山话锋一转,指着身后的货物:“然,陛下仁德,体恤商道不易!凡愿遵守此令者,我沈家商行,愿以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长期、稳定收购诸位手中所有的盐、铁、茶!有多少,收多少!现银结算,绝不拖欠!同时,我天圣境内的丝绸、瓷器、茶叶,将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优先供给遵守禁令的商队!”
重赏与重罚,如同天平的两端。商人们窃窃私语,盘算着得失。断绝与北狄贸易损失虽大,但若能搭上天圣这艘巨轮,获得稳定且优厚的收购价格以及进入庞大天圣市场的优先权……这其中的长远利益,似乎更为诱人!何况,天圣西域都护府的铁骑,绝非他们这些小国商队能够抗衡。
“我疏勒商队,愿遵天圣皇帝陛下旨意!”一个疏勒大商贾率先高声应和。
“我于阗商队也愿遵守!”
“龟兹商队附议!”
……
响应之声此起彼伏。巨大的利益驱动和强权的威慑,让丝绸之路上的商业力量迅速整合,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却比长城更为坚固的经济封锁线。
效果立竿见影。
北狄王庭。
可汗金帐内,阿史那摩正志得意满地欣赏着从天圣商队抢掠来的精美丝绸和瓷器,幻想着天圣朝廷在压力下屈服,乖乖送上云州三郡和无数财宝的景象。
“报——大汗!不好了!”一名部落首领连滚爬入帐中,脸色惨白,“我们派往西域购买盐铁的商队……被……被赶回来了!楼兰、于阗、疏勒……所有的市集都拒绝交易!他们说……说天圣皇帝下了严令,谁敢卖给我们盐铁茶粮,就是与天圣为敌!”
“什么?!”阿史那摩霍然起身,手中的琉璃杯摔得粉碎,“岂有此理!那些卑贱的商人敢违抗我的命令?给我派兵去抢!”
“大汗!抢……抢不到啊!”另一个负责后勤的老贵族哭丧着脸,“天圣的沈家商行,用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把西域市面上所有的盐铁茶都收走了!囤积在都护府重兵把守的仓库里!我们……我们派去的小股人马,还没靠近就被天圣的巡逻骑射杀了!而且……而且我们部落的盐,只够支撑一个月了!铁器破损也无处修补……”
“混账!”阿史那摩暴跳如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几。他这才意识到,天圣那位新登基的皇帝和那个传奇般的皇后,没有派出他期待的大军决战,却用了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扼住了他和他整个部落联盟的咽喉!没有盐,战士会无力;没有铁,刀箭会崩坏;没有茶,严冬难熬……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开始在北狄各部落间悄然蔓延。
就在此时,金帐外又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几个依附于阿史那摩的中小部落首领,带着族中勇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脸上满是愤怒与绝望。
“阿史那摩!你招惹天圣,断了大家的活路!我们部落的盐昨天就用尽了!老人和孩子都在喊浑身没力气!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要么立刻弄到盐和铁,要么……我们就带着族人离开,去找愿意给我们活路的部落!”
内忧外患,如同两把冰冷的钢刀,架在了阿史那摩的脖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下方群情激奋的首领,第一次感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凤仪宫内。
萧云倾正仔细翻阅着青鸾从西域传回的第一批“经济锁边”成效密报,嘴角露出一丝冷冽的弧度。北狄的困境,在她预料之中。然而,另一份来自墨影的密报,却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密报极简,只有一行暗语编码。萧云倾迅速译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皇陵秘道,通前朝地宫。见德妃心腹遗留双面绣鞋及血玉盟标记。德妃恐为血玉盟主。其志不在幼子,似在复仇。目标直指……陛下及皇室血脉!速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