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程的小身子在波提欧怀里又缩了缩,但那双露出来的黑眼睛里的警惕,却在星期日的道歉和那份显而易见的低落中,像初春的薄冰,悄悄融化了一点。
他记得猎犬家系那些穿着黑衣服、表情凶凶的人追着他和刃跑的时候,确实很可怕。
但这个人说不是他让来的…小家伙的直觉像小动物的触角,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份沉甸甸的懊悔和真诚。
他其实…有点点理解星期日说的“七休日”的想法。
虽然听不太懂那些“秩序”、“囚笼”的大词,但他牢牢记住了“休息”两个字。
那个总是笑眯眯、头发像云朵一样白的将军景元,每次通过玉兆和他说话时,眼睛下面总是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小云归不知道什么是疲惫,但他知道将军很累很累,像永远转个不停的小陀螺。
如果真的有“七休日”,将军是不是就能好好睡个觉,不用总是皱着眉头看那些堆得像山一样高的纸片了?
小家伙看着星期日。
这个人现在一点也不像在酒店里那样高高在上了,他站在那里,茫然又有点孤单,就像他在罗浮街头见过的那种被大雨淋得透湿、瑟瑟发抖的流浪猫,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屋檐下的灯光,渴望一点点温暖和收留。
一种小小的、带着点酸涩的柔软情绪,像刚泡开的,在云归程的心口慢慢膨胀开来。
他不想看到猫猫淋雨。
一直沉默的姬子放下了咖啡杯,瓷杯底座与桌面碰触,发出清脆的轻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情况我们了解了,瓦尔特。”
姬子温和地开口,声音如同她颈间那朵暗金的花饰,优雅而带着力量感
“事关重大,需要大家共同决定。穹”
她看向灰发少年,目光沉静而带着托付
“你和瓦尔特是这次匹诺康尼之行的直接参与者,也最清楚其中的是非曲直。
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你们。”
无形的重担瞬间落在了穹的肩上。
他挠了挠自己灰棕色的头发,习惯性地想掏出棒球棍摩挲一下寻求点灵感,手伸到一半又顿住了。
他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地看向星期日,像是在审视一件复杂又陌生的古董。
公司释放他的理由成谜,匹诺康尼的烂摊子确实因他而起,但眼前这个人,又确实和那个在黄金时刻运筹帷幄、冰冷疏离的“话事人”判若两人。
是伪装?还是真的…幡然醒悟?
就在这时。
一只小小的手,从波提欧坚实的臂弯里悄悄探了出来。
那只手还带着点婴儿肥,指节纤细,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它小心翼翼地,极其轻微地,拽住了穹垂在身侧的、灰棕色大衣的衣袖一角。
力道很轻,带着点犹豫,却又很执着。
穹的动作顿住了。他下意识地低头。
正对上云归程从波提欧肩窝里抬起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两颗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纯净得不染尘埃。
里面没有了刚才的警惕和害怕,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直白的期盼。小家伙没说话,只是那样定定地看着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又一下。
那眼神干净得像初融的雪水,清晰地传递着一个无声的请求:留下他吧。
他记得这人没收玉兆时冰凉的指尖,记得那种被俯视的不安。
但此刻,他更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熔金眼眸里那份落水猫般的无助。
云归程小小的脑袋里,还装着那个关于“七休日”的念头。
他觉得将军太累了,累得让他心疼。
这个曾经想要给大家“休息日”的人,现在自己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念头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他心里悄然发芽,压过了那点残留的畏惧。
穹看着那双纯粹的黑眼睛,又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站得笔直、下颌线却微微绷紧的星期日。
少年那点属于“星核精”的奇特脑回路似乎瞬间达成了某种共识。
他琥珀色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解开了某个宇宙谜题的满意。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