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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康远瑞被乔氏和邓氏的话惊住了,猛地看向戚氏,“母亲!您真收了章氏的掌印?还罚她去跪祠堂了?”

这处罚,太重了!

戚氏被乔氏和邓氏当众顶撞揭短,又被儿子质问,脸上火辣辣的,又气又恼!

她恼羞成怒,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康雯琴尖声道:“是章梓涵的狗又如何?就算雯琴抱过,那也是她章梓涵没管好!身为主母,治家不严,纵容恶犬伤人,致使子嗣夭折,难道不该罚?我罚她,天经地义!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指手画脚!”

康远瑞看着母亲那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再看看乔氏和邓氏愤愤不平的脸,还有妹妹康雯琴那怨恨的眼神……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反驳母亲。

只是那股被童年阴影勾起的邪火无处发泄,他猛地转向旁边的管事,暴怒地吼道:“都聋了吗?给我去找那条白毛畜生!找到立刻打死!谁再敢多嘴一句,家法伺候!”

康雯琴闻言大惊,憋红了一张脸,冲着大哥康远瑞喊了一句:“踏雪,那是你送我的狗啊!大哥,你忘了吗?”

“踏雪”这俩字儿,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永定侯康远瑞脑子里最疼的那块肉。

康远瑞那张原本只是冷硬的脸,“唰”地一下变了颜色。

不是怒,也不是急,是一种骤然被撕开旧疮疤的惨白,白得吓人。

他眼珠子都红了,死死盯着康雯琴,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活撕了,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什么极其屈辱的过去。

“我送的?”他嗓子眼儿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又低又哑,“我送的就能伤了人不用偿命?”

猛地一拍桌子,“砰”一声巨响。“畜生就是畜生!管它是谁的!伤了人,就得死!打死!给我打死它!”

最后那“打死”俩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狠劲儿。

康雯琴彻底傻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大哥,这还是那个小时候偷偷把毛茸茸的小白狗塞给她,笨拙地教她怎么喂食怎么顺毛的大哥吗?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打死?”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大哥!你要亲手打死你当年送我的踏雪?你怎么能……”

“我说了!不管是谁的!”康远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眼神凶戾得能杀人,“伤了人,就得死!这是规矩!”

他脑子里全是破碎的画面:幼时母亲那嫌恶的眼神,戒尺抽在身上的剧痛,还有那只无辜小狗临死前的呜咽……

那不仅仅是条狗,那是他童年所有不被爱的证明。

“好!好!”康雯琴被他这冷酷到底的模样彻底逼疯了,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她猛地转身,嘴里凄厉地喊着:“你打死它吧!连我一起打死算了!反正这侯府里也没人把我们当人看!”

“琴儿!”老夫人戚氏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整个人都软了,被旁边的嬷嬷死命扶住才没栽倒。

整个大厅死寂一片。

戚氏浑身都在抖,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气的。

她狠狠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站稳。

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在二房邓氏和大房乔氏这两个老对头面前失态。

“住口!你给我住口!再闹下去,谁也保不住你!想想后果!”

“后果”两个字,瞬间扎透了康雯琴的疯狂。

她猛地想起母亲那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想起那些无声无息就消失了的婢女……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

所有的哭喊,都在母亲那充满警告的眼神里,硬生生憋了回去。

只剩下无声的眼泪,汹涌地流。

“哎哟,大过年的,这是闹什么呀!”邓老夫人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脸上堆满了假笑,“孩子不懂事,一时激愤罢了。远瑞也是,为个畜生,值当发这么大脾气?伤了兄妹和气多不好。过年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大房的乔老夫人也慢悠悠地开了腔,手里捻着佛珠:“是啊,侯爷息怒。雯琴丫头也是心疼她的狗。大年下的,喊打喊杀,多不吉利。冲撞了祖宗,扰了年节喜气,那才真是罪过。”

戚氏就等着这台阶下呢。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行了!都少说两句!”

“那狗……方才混乱,早就跑得没影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回来。这事,容后再议!”

戚氏定了调子,先把狗的去向含糊过去,“婷姨娘受了惊吓,也擦伤了,赶紧去个人,催催黎太医,让他直接去婷姨娘院里看!都别杵着了,坐下吃饭!年还是要过的!”

康远瑞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看也没看戚氏,更没看瘫软在仆妇怀里的康雯琴,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猛地一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男宾席那边走去。

背影都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气。

康雯琴被仆妇几乎是架着,按回了椅子上。

她像被抽掉了骨头,浑身发软。

席间重新响起了筷子碰碗的细微声响,咀嚼声也小心翼翼地响起,但那份热闹和喜庆,早已荡然无存。

每个人都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就在此时——

“咻——嘭!”

“咻咻——嘭嘭嘭!”

窗外,漆黑的夜空骤然被点亮。

一朵朵绚烂的烟花争相炸开,火树银花,流光溢彩,映得半边天都亮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隔着厚厚的窗纸传进来,一声接着一声,热闹喧嚣到了极致。

厅内,却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这顿年夜饭,吃得人心惊肉跳,味同嚼蜡。

此时的永定侯府祠堂内,只有长明灯幽幽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无数牌位,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香火和木头特有的沉静气息。

本该被罚跪在此的章梓涵,此刻却并非跪着。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深青色袄裙,身姿笔挺地站在供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细长线香。

动作一丝不苟,神情平静,仿佛外面那场差点掀翻屋顶的风波,与她毫无关系。

她将线香稳稳地插入香炉,看着那青烟袅袅上升,融入祠堂上方沉沉的空气里。

然后,拿起旁边备好的干净软布,开始仔细地擦拭供桌上的浮尘,动作轻柔而专注。

就在她擦拭到供桌最下一层,靠近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时,那垂到地面的猩红绒布桌围,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脑袋,怯生生地从桌围底下探了出来。

乌溜溜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恐惧,正是那只小白狗——踏雪。

它似乎认得章梓涵的气息,小声地“呜咽”了一下,带着劫后余生的可怜劲儿。

章梓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峭。

她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甚至微微弯下了腰,朝着桌围底下伸出了手:“出来吧,小可怜,没事了。”

踏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那温柔声音的召唤,小心翼翼地从桌围底下爬了出来。

它浑身雪白的毛有些凌乱,沾了点灰尘,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章梓涵蹲下身,毫不犹豫地将它抱了起来,用袖子轻轻拂去它身上的尘土。

“吓坏了吧?”她抱着踏雪,走到祠堂侧面一个光线稍暗的角落,声音轻得像耳语,“别怕,他找不到这里。”

她轻轻抚摸着踏雪,安抚着它受惊的情绪。

踏雪在她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小脑袋依赖地靠在她臂弯里。

“夫人。”一个几乎与祠堂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章梓涵身侧,正是修颜。

修颜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气息收敛得极好。

章梓涵没有回头,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踏雪的毛,只淡淡问:“前面如何了?”

“回夫人,”修颜的声音同样压得极低,语速很快,“侯爷暴怒,康大小姐以死相逼,被老夫人强行压下。老夫人当众说狗已跑丢,暂不追究,命人送婷姨娘回房等黎太医,强令众人继续用饭。侯爷已愤然回席。眼下席面虽在继续,但气氛早已变了味儿。”

章梓涵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仿佛早已预料。

“嗯。”她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修颜的目光落在章梓涵怀里的小白狗身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夫人,这狗留在府里终究是祸患。侯爷他……”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康远瑞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章梓涵打断她,将怀里的踏雪,毫不犹豫地递向修颜,“现在,帮我把它秘密送到京郊那个庄子上。交给陈嬷嬷,她知道该怎么做。务必藏好,决不能再让任何人发现它的踪迹,尤其……是侯爷的人。”

“是!夫人放心!”修颜立刻伸出双手,接过还在微微发抖的踏雪。

那小狗似乎察觉到要离开章梓涵,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小的呜咽。

“乖,去吧,安全了。”章梓涵最后轻轻拍了拍踏雪的小脑袋,眼神深处有一丝柔和,但转瞬即逝。

修颜抱着踏雪,身影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

祠堂里又只剩下章梓涵一人,还有那满堂沉默的牌位。

她重新站直身体,走到供桌前,看着那些在长明灯火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牌位。

“夫人,”修颜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再次从方才的阴影角落传来,带着一丝凝重,“还有一事。黎太医就要到了。他若去给婷姨娘看诊,万一诊出她两次‘小产’皆是无中生有,并无实据……”

这才是修颜心底最深的担忧。

章燕婷假孕争宠,这要是被太医戳穿,可是欺瞒主家扰乱血脉的大罪!夫人作为主母,也难逃一个“失察”的干系!

章梓涵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片阴影。

长明灯昏黄的光晕只照亮了她半边脸,另一半隐在深深的暗影里。

她非但没有丝毫惊惶,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诊出来?你以为她章燕婷有那个本事,能一而再地瞒过所有人,搞出动静来?”

修颜在阴影里微微一震。

章梓涵的眼神锐利如刀锋,仿佛能穿透人心:“第一次‘小产’,是老夫人想抬举她打压我这个正室,借她肚子生事,结果她自己不争气,没成。这第二次……”

顿了顿,语气里的讥诮更深,“不过是她自己心比天高,想借着失子之痛固宠,顺便把雯琴那傻丫头拉下水,再给我添堵罢了!从头到尾,她肚子里,何曾有过半点康家的骨血?”

修颜倒抽一口冷气,饶是她跟着章梓涵多年,知道这侯府内宅水深,也没想到章燕婷胆子竟如此之大!

“那……夫人,黎太医这一去,岂不是……”修颜的心提了起来。

“岂不是正好?”章梓涵截断她的话,那双异常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她章燕婷想演这出戏,想把这盆脏水泼到雯琴头上,泼到我头上?好啊,我成全她!”她微微扬起下巴,“不仅要成全她,我还要帮她把这场戏,唱得更大!唱得更响!唱得人尽皆知!”

修颜屏住呼吸,等着下文。

章梓涵的目光,缓缓移向祠堂那扇紧闭的木门,仿佛透过门板,看到了外面被烟花映照得忽明忽暗的夜空。

“上京的除夕夜,除了烟花,还有什么?”

修颜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天灯!”

“没错。”章梓涵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天灯祈福,许愿新年。可若这天灯,飞得不够高,或者被风吹得歪了,撞上了不该撞的东西,坠落了呢?比如……”

修颜瞬间明白了,心猛地一跳!

“奴婢……明白了!”修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震惊,更是对夫人的敬畏。

章梓涵不再看她,重新转过身,面向那层层叠叠的列祖列宗牌位。

她静静地站着,目光逐一扫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名字。

七年了。整整七年。她嫁入这永定侯府,顶着主母的名头,殚精竭虑,如履薄冰。

她孝顺婆母,打理中馈,甚至容忍丈夫纳妾。她所求的,不过是一方立足之地,一份表面的安宁。

可结果呢?

换来的,是婆母的算计与打压,是丈夫的冷漠与暴戾,是妾室的挑衅与构陷!

他们视她的忍让为软弱,视她的付出为理所当然!

他们忘了,是谁在侯府风雨飘摇时稳住了内宅,是谁在一次次危机中力挽狂澜!

他们忘了恩,负了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