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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的是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

床板又硬又冷,夜里常常冻得蜷缩成一团。

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出工,天黑透了才能收队。

但好在,这些天有齐玥偷偷给她送吃的。

有时是一个白面馒头,有时还悄悄带一碗热腾腾的汤来。

那点食物虽然不多,却是她能撑下去的关键。

郑婉婉嘴甜心细,说话总带着三分委屈、七分真诚。

她说起家人如何背信弃义,说当年明明是替兄长顶罪,却被亲族抛弃。

说起曾经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却沦为阶下囚。

语气哀而不怨,令人不禁心生怜悯。

齐玥听着听着,便渐渐信了八分。

两人你来我往,如今处得跟亲姐妹似的,无话不谈。

彼时,她正弯腰扯着沟边的一丛野草。

眼角忽然瞥见远处小路上,齐玥失魂落魄地走过来。

郑婉婉眯了眯眼,眸光微闪,迅速扫了眼不远处的管理。

那人正背对着她们,朝着另外一个动作迟缓的犯人怒吼。

机会来了。

她把杂草一扔,迅速站起身,朝着齐玥快步追了上去。

“玥玥。”

齐玥听见这声音,身子猛然一僵。

许久才缓缓转过头。

“是你啊。”

她声音沙哑。

郑婉婉往前挪了一小步,压低声音道。

“你脸色好差,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谁敢这么对你?”

她紧紧盯着齐玥,眼底盛满了担忧。

齐玥心口猛地一酸。

刚刚看到的那张大红请帖、还有走廊里那些的风凉话,此刻全都涌上心头。

有人笑着说。

“人家南方来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样。”

有人冷嘲热讽。

“齐家小姐追了那么久,不也还是竹篮打水?”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压得她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她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

可脸上的肌肉却僵硬得不像自己的。

那弧度生硬扭曲,比哭还要难看。

“没事……真的没事。”

她喃喃开口。

“就是看了点不该看的,听了点不该听的,心里有点不舒服罢了。”

郑婉婉立刻接上她的话。

“玥玥,我知道你不肯轻易说出口,可你要记住,我不是外人。你要是信我,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憋在心里太久,会伤身的,更会伤神。”

齐玥咬紧了牙关,下唇几乎被牙齿硌出了血痕。

终于,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开了口。

“我喜欢的男生……他要结婚了。”

“三天后办酒席,帖子都已经发完了。全军区都知道了。”

她顿了顿,眼眶迅速泛起一层热雾。

“那个林嘉,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叫她嫁?她一个外来的,连祖籍都说不清,连身份都是模糊的,凭什么风风光光地办喜事?还让沈团长亲自一家家送请帖?这是在炫耀吗?是在羞辱谁吗?”

郑婉婉一听“林嘉”两个字,心脏顿时狠狠一抽。

是她!

真的是她!

她竟然真的出现在东州!

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真的活着!

恨意从心底疯狂蔓延开来,缠绕住五脏六腑,几乎让她呼吸停滞。

她连忙低下头去,强迫自己稳住呼吸。

抬起脸,重新看向齐玥时,声音已恢复温柔。

“玥玥,先别激动。你说清楚些,他们真的确定要结婚了吗?日期都定好了?那这个林嘉……她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其实她早就知道齐玥这些年一直喜欢军区那位年轻有为的沈团长。

只是没想到,命运竟以这种方式揭开真相。

“什么人?我哪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齐玥气得跺了一下脚。

“听说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身份不明,来历不清,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哄得沈团长团团转,连理智都丢了!”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微微发抖。

“现在整个军区都在议论这事。最可恨的是,沈庭樾还亲自挨家挨户送请帖!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得意、多幸福!”

泪水终于滚落,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冰凉一片。

“婉婉,我不服!”

“我真的不服!那个人……本该是我的!”

郑婉婉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冷笑一声。

这个齐玥,平日里自以为是。

总觉得自己和沈庭樾从小一块长大,就理所当然该是沈家未来的女主人。

可她哪里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在现实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郑婉婉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浮起一抹心疼至极的神情。

“玥玥,你别这样,他们感情……真的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齐玥的反应。

齐玥愣了几秒。

想到那天沈庭樾挡在林嘉面前的样子,眼神渐渐发狠。

“他们认识还没几天,婚事还是家里定的!沈庭樾怎么可能真心喜欢她?可……可他们还是要结婚了。”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他们根本不了解彼此!凭什么就定下了终身?”

郑婉婉眼神微微一动,轻声说道。

“既然都这样了,结了婚又能怎样呢?现在不是说婚姻自由吗?能结,自然也能离啊。”

“离婚?”

齐玥嘴唇轻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离婚……

这是她从来不敢想的事。

她下意识地摇头。

“这怎么可能?沈团长他……”

沈庭樾是谁?

是军区最年轻有为的团长,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干部。

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这不只是违背感情,更是违背原则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

郑婉婉直接打断,语气陡然变得坚定。

“我在南方时,听过的例子可不少。就有一个男人,原本对老婆挺上心的,结果后来发现女方家里过去是地主。”

她顿了顿,眼神闪烁着冷光。

“那男的一转头就递了离婚报告,跟老婆彻底撇清关系,没过多久就娶了个出身清白的姑娘。”

“他呢?一点事儿没有。组织上不但没批评他,反而表扬他思想清醒,立场站得正。”

“那个前妻……后来被打去劳动改造,日子苦得很。”

她轻轻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怜悯。

说着,她悄悄打量齐玥的脸色。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让怀疑生根,让恐惧发芽。

齐玥呼吸一下子变重了,眼睛不停地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