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庄严肃穆。
小小的少年天子,已经身穿九龙袍,头戴平天冠,端坐于那高高的龙椅之上。
他小小的身躯,在那巨大的龙椅衬托下,显得有些不成比例,但不知为何,今日的他,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场。
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种痴傻的,空洞的,仿佛在神游天外的模样。
而是清澈,明亮,深邃!
那双眸子,就如同两颗最纯净的黑曜石,静静地注视着下方,仿佛能洞察每一个人的内心。
百官行过大礼,山呼万岁。
礼毕,按照惯例,朝会正式开始。
首席解释官王敬忠,当仁不让,精神抖擞地从百官班列中走出。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偷偷观察着陛下今日的状态,心中飞速地分析着。
嗯,陛下今日坐姿端正,双手放于膝上,没有玩手指,也没有发呆。这说明,今日的议题,至关重要,不容儿戏!“
“陛下的眼神,清澈如水,却又深不见底。这说明,陛下的智慧,已经如同天地一般,浩瀚无垠,我等只能窥其一角,不可测其全貌!”
陛下的呼吸,平稳悠长,几乎微不可闻。这说明……这说明……”
王敬忠卡壳了。
他发现,自己那套屡试不爽的“微表情解读法”,今天似乎有点失灵了。
因为,此刻龙椅上的炎辰,表现得……太“正常”了!
正常到让他这个“解释官”,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解读”的切入点!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全天下的同僚都在看着他!
王敬忠深吸一口气,将心一横,决定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预判来。
他躬身一拜,朗声道:
“启奏陛下!臣,御史大夫王敬忠,有本奏!”
“臣以为,自‘万国来朝’神迹之后,四海宾服,八方来仪,我大炎天威,已达鼎盛!然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如今‘祀’已功德圆满,接下来当议‘戎’事……”
他正准备滔滔不绝地,将自己那套“经略西域、安抚南洋”的宏大战略,以“解读圣意”的方式抛出来,引导今日的朝堂大议。
然而!就在他刚刚起了个头,就在所有大臣都竖起耳朵,准备聆听“王氏解说”的时候!
一个清晰、沉稳,带着一丝稚嫩,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从那高高的龙椅之上,清晰无比地,响彻了整个承天殿!
“众爱卿,平身。”
“嗡——!!!”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如同五道九天神雷,毫无征兆地,狠狠地劈在了大殿中每一个人的头顶!
王敬忠那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瞬间被这五个字堵回了喉咙里,他猛地抬起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嘴巴半张着,眼珠子瞪得溜圆,表情就如同白日见了鬼一般!
闻人泰那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握着刀柄的手下意识地用力,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他身后的兵部、刑部、吏部尚书们,一个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各种各样古怪的姿势,彻底石化!
整个承天殿,在这一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到极点的,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的大臣,全都抬起了头。
一百多双眼睛,一百多张脸上,全都写满了同一种情绪。
那不是震惊,也不是惊愕。
那是一种……大脑彻底宕机,世界观被瞬间颠覆,灵魂被抽走之后的……极致的,茫然!
陛……陛下……
他……他刚才……
是说话了吗?
而且说的,还是如此清晰,如此流利,如此……正常的一句话?!
幻觉!一定是幻觉!
一定是大家这几天太过激动,精神恍惚,产生了集体幻听!
对!一定是这样!
然而,龙椅之上,炎辰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脸,心中暗自发笑。
他无视了他们的震惊,无视了那足以将人逼疯的寂静。
他缓缓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小小的身躯,在空旷的大殿中,却仿佛顶天立地!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扫过呆若木鸡的王敬忠,扫过满脸骇然的闻人泰,扫过那些惊得魂不附体的文武百官。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平静,却又无比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向他的整个朝堂,向整个大炎王朝,投下了一颗比“日月同辉”和“龙气化形”加起来还要劲爆的……终极炸弹!
“自朕登基以来,内有奸臣作乱,外有强敌环伺,幸赖诸位爱卿,戮力同心,方有今日之盛世。”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然,国不可一日无主,政不可一日无纲。”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的气力,发出了他作为“皇帝”的,真正的,第一道声音!
“自今日起,朕,正式亲政!”
轰——隆——!!!
亲政这两个字,仿佛蕴含着某种毁天灭地的魔力!
在它响起的瞬间,承天殿内,所有大臣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的一声,彻底断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整个朝堂,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炸了!
“亲……亲政?!”
“我没听错吧?陛下说他要亲政?!”
“陛下……陛下会说话了?!陛下不傻了?!”
“天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惊呼声,倒吸冷气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大殿!
整个朝堂秩序,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文官们忘了礼仪,武将们忘了威严,一个个交头接耳,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而站在最前面的王敬忠和闻人泰,这两位大炎王朝的擎天玉柱,此刻却如同两个傻子一般,呆立在当场。
王敬忠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那引以为傲,能够解读神谕,运转如飞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下“亲政”两个大字,在里面疯狂地盘旋、闪烁、爆炸!
闻人泰更是虎目圆睁,他下意识地伸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
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陛下真的开口说话了!真的恢复神智了!真的,要亲政了!
这个颠覆性的,完全超出了他们所有人预料的信息,像一场十二级的精神风暴,横扫了整个朝堂!
风暴的中心,王敬忠的脸色,在短短几息之内,经历了从煞白到涨红,再到铁青,最后又变成一种混杂着狂喜、惊骇、迷茫与不知所措的,极其复杂的色彩。
他该怎么办?
他这个“首席解释官”,在陛下亲自开口之后,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他该如何向天下人,解释这桩比“神龙显圣”还要离奇的……“神迹”?
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关乎他未来职业生涯的巨大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嗡嗡嗡……”
承天殿内的骚动,已经演变成了彻底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