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回‘神泪石’！”
蓝溪的声音在寂静的议长办公室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那是一种混杂着狂热、希望与孤注一掷的决心。
苏阳没有立刻回应。
他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轻轻划过，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几乎将生命燃烧在科研中的女性科学家。
他能感受到她话语背后的分量，那不是一个人的请示，而是整个地球文明在现有框架下，推演出的唯一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
“坐下说。”
苏阳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蓝溪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她拉开椅子坐下，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像是一杆随时准备刺向天空的长枪。
“议长阁下，这不是一个冲动的决定。”
蓝溪的呼吸稍稍平复，她调出了一份新的虚拟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模拟动画。
“在得出‘神泪石’这个结论后，我们理事会下属的十三个顶级科研团队，进行了超过一万次的联合推演。”
“结论……非常不乐观。”
她的语气从刚才的激昂，转为一种深沉的凝重。
“我们将其命名为——‘史上最难的登月计划’。”
“因为我们面临的，是三个当前文明科技与超凡力量都无法解决的‘绝对壁垒’。”
蓝溪伸出第一根手指，她的表情变得苦涩。
“第一，运载工具。”
“我们没有能够进行星际航行的飞船。现有的所有航天器，都是基于旧时代的化学燃料推进。想要将足以应对月面危机的设备和人员送上月球，我们需要一艘比现有最大火箭运力大上千倍的‘方舟’。”
“这根本不可能。材料学、能源学、推进系统，全部都是死路。我们甚至无法将一个超过一百吨的物体，有效送出近地轨道。”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给苏阳消化的时间，然后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宇航员。”
“或者说，是‘登陆者’。这个问题，比飞船更致命。”
蓝溪调出了另一组数据，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拟人体在太空中暴露的动画，无数代表着宇宙辐射的红色粒子穿透了人体模型。
“深空中的高能宇宙辐射，对于碳基生命是毁灭性的。但更可怕的不是这个。”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一点，画面切换到了月球的模拟环境。
“根据我们对法则符文谐振频率的逆向分析，月球上的那个‘神泪石’所在地，以及其周边广阔的区域，是一个‘法则静默区’。”
“法则静默区？”苏阳第一次开口，这个词汇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的。”蓝溪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们无法准确描述那种环境。但根据模型推演，在那个区域内，我们世界的所有‘法则’都会被压制到最低点，甚至……归零。”
“这意味着，任何觉醒者的异能、武者的气血之力、我们所熟知的一切超凡力量，都会被大幅削弱，甚至完全失效。”
“我们做过模拟测试。一名S级镇国使，他的力量在进入‘法则静默区’后，会迅速衰退到c级，甚至d级水准。而一名王座强者……我们无法准确预估，但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一个失去了力量的王座，和一个强壮的普通人，在那种环境下，差距可能并不大。”
“而一个没有超凡力量保护的普通宇航员，暴露在那个区域，会在零点零一秒内，被未知的空间粒子流彻底分解。连一秒钟都活不下去。”
这个结论，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没有飞船可以抵达。
就算抵达了，人也活不下去。
这就是蓝溪口中的“绝对壁垒”。
她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颤音，那是一种面对天堑时的无力。
“第三，月面作业能力。”
“假设，我们奇迹般地解决了飞船和人员生存问题。那么，我们要在月面做什么？”
“取回‘神泪石’。可它在哪里？有多大？被什么保护着？”
“我们一无所知。”
“在那个超凡力量失效的地方，我们面对的任何未知危险，都将是致命的。也许是恐怖的深渊生物，也许是神明留下的自动防御机制……派遣一支‘手无寸铁’的队伍去执行这个任务，和直接让他们去死，没有任何区别。”
三个问题，像三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亘在所有人的面前。
蓝溪说完了，她看着苏阳，眼中的狂热已经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恳求。
“议长阁下，这就是我们面对的困境。我们知道必须去，但我们找不到任何一条路。”
“星辰理事会的最终决议是，倾尽全球之力，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的时间，去攻克这三大壁垒。”
“但……我们真的有那么多时间吗？”
她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阳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蓝溪和其他通过远程视频参与会议的科学家们，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他们已经将人类的智慧发挥到了极限，剩下的，只能寄希望于这位创造了无数奇迹的议长。
许久。
苏阳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里，没有困惑，没有凝重，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清明。
“你们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我们为什么要去制造‘火箭’？”
苏阳看着蓝溪，问了一个让所有航天专家都感到费解的问题。
“不造火箭……那我们用什么飞过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院士忍不住开口。
苏阳笑了。
“我们要造的，不是‘航天器’，而是一艘真正的‘船’。”
他伸出手，虚空一握。
空气中，无数微光粒子开始汇聚，在他的掌心，渐渐勾勒出一枚复杂到极致的立体符文结构。
那枚符文散发着稳定而磅礴的气息，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微缩的宇宙。
“这是‘空间法则’与‘能量法则’的复合符文阵列。以它为核心，制造一个‘引擎’。它不需要燃料，它驱动的，是空间本身。”
“用这颗星球上最坚固的合金，去打造船体。把它想象成一艘潜艇，宇宙，就是海洋。”
蓝溪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到极致。
她死死地盯着那枚符文，仿佛看到了神迹。
那不是他们模仿出的任何一种符文，那是一种全新的、从根源上被创造出来的东西！
“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
苏阳没有理会她的震惊，继续说出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至于登陆者。”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引星诀》，修炼到第六层以上的人，有多少？”
这个问题，让理事会秘书长立刻调出了数据。
“报告议长，全球范围内，修炼《引星诀》达到第六层的战士，共计三千二百人。第七层的，一百零八人。第八层的，十二人。第九层的……只有您一人。”
“够了。”
苏阳点头。
“从今天起，成立‘月神卫队’，从那一百零八名第七层战士中，选拔预备队。”
“《引星诀》的本质，是引星辰之力淬炼己身，将人体从碳基生命，向‘能量生命体’转化。当功法足够精深，他们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个可以抵御宇宙环境的‘容器’。”
“‘法则静默区’压制的是外放的法则之力，但压制不了他们已经与细胞融为一体的、最纯粹的肉体力量。”
第二个天堑，被他轻描淡写地抹平。
蓝溪已经无法思考了。
《引星诀》，这部由议长阁下亲自传授、被誉为新时代武学总纲的功法，原来从一开始，就为了今天做好了准备？
他到底……看到了多远的未来？
“那么，第三个问题……”蓝溪的声音干涩，她几乎是本能地问了出来，“月面的未知危险……”
苏阳站起身，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悬浮在半空的钢铁都市，再远处，是蔚蓝色的天空。
而天空之上，是那轮亘古不变的银色月盘。
他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个平静而坚定的背影。
“月神卫队，由我亲自带队。”
一句话。
终结了所有的问题。
也终结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有他在，任何危险，都不再是危险。
蓝溪的胸口剧烈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流从心底涌上眼眶。
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极致的震撼与安心。
原来，当他们还在为前路的迷雾而感到绝望时，这位领路人，早已铺好了通往终点的康庄大道。
“我明白了……”
蓝溪站起身，深深鞠躬。
“第一科学院，即刻启动‘神舟’计划！我们将用最快的速度，为您打造出合格的船体！”
“预计需要多久？”苏阳问道。
“以我们现有的工业能力和材料储备，就算您提供了核心引擎的法则构造，从设计到建造再到调试，最乐观的估计……”
蓝溪抬起头，报出了一个数字。
“也需要一年的时间。”
一年。
对于一个文明的星际航行计划而言，这个速度堪称神速。
但苏阳，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大气层，落在了那片寂静的月面之上。
自从他晋升王座之后，那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就一直存在。
而就在刚才，在他做出“登月”决定的那一刻，那股窥视感，陡然增强了数倍。
像是一只沉睡的巨兽，因为他靠近了自己的巢穴，而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年……
苏阳有一种预感。
他们，可能没有一年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