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一条缝,外面没人。
我站在屋里没动,手里的折扇已经打开,指节抵在扇骨上。谢琬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比刚才稳了些。她没再问我是谁,也没提那封信的事。
我知道她在等我做决定。
我转身抓起桌上的干粮袋,往怀里一塞,顺手把枕下那三根算筹也收了。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还能撑得住。
“走。”我说,“趁天没亮。”
她没问去哪,只是跟着我出了门。
我们从后巷绕出客栈,避开主街巡更的兵丁。夜风贴着墙根吹,卷起几片枯叶。城门还没开,但皇陵在城西山脚,不走正门也能进。
路上我没说话,她在后面一直盯着我的背影。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在后颈。
到了皇陵外围,杂草长得比人高。祭道早荒废了,石兽歪斜,碑文模糊。我拨开藤蔓,找到一块刻着云纹的地砖,蹲下摸了摸边缘。
“这里。”我抬头看她,“别乱踩。”
她点头,站到我旁边。
我用扇尖轻敲地面,听声音。第三块砖响起来是实的,第四块发空。我刚要抬脚,脚下地砖突然一沉。
我反应快,立刻跳向左侧,同时一把拽住谢琬手腕把她拉过来。她踉跄了一下,撞在我肩上。
刚才站的地方,砖面翻了起来,底下一根铁刺弹出半尺高,寒光一闪又缩回去。
“这机关……”她低声说。
“重新启动过。”我盯着地面,“不是自然老化,是有人动了机关枢。”
她咬了下嘴唇:“裴党?”
“不知道。”我把折扇合拢,往前点了一步,“可能是他们,也可能另有其人。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一步步试,每踩一块砖都先听声辨位。谢琬跟在我后面,脚踩我踩过的地方。我们走得极慢,像在刀尖上挪。
走到第五排时,右边一块砖突然翘起。我早有防备,侧身一避,拉着她往左跨。可左边那块也不稳,刚落脚就往下陷。
我抱起她直接跃出去三丈远,落地时膝盖一弯卸力。她搂着我的脖子没松手,喘得厉害。
“没事。”我放下她,“下次我喊停,你就定住。”
她点点头,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
终于到了主殿门前。两扇铜门虚掩着,门环缺了一只。我推门进去,灰尘扑了满脸。
殿内黑得很,只有顶上破瓦漏下一点星光。四面墙上全是壁画,画的是战场景象。但我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这些画是新补的。
颜色太鲜,尤其北狄骑兵那一段,朱砂抹得厚,还没完全干透。我凑近闻了闻,有胶味,混着墨香。
“这不是原来的壁画。”我说。
谢琬走到西边一面墙前,手指抚过画中人物的脸。那是位女子,穿着凤袍,眉眼温婉。
“母后。”她声音低下去。
我走过去,用扇骨轻轻刮下一点颜料,捻了捻。“松烟墨掺了胶,临时画的。目的不是祭祀,是遮掩什么。”
我沿着墙敲击,听到西侧中段有一处声音发空。我示意她退后,用力一推。
整幅壁画晃了晃,向右滑开半尺,露出后面的暗格。
里面躺着一卷帛书。
我伸手取出,展开一角。古帛质地,边缘烙着一个“昭”字火印。我心头一震。
这图,认主。
我把图卷好,刚要收进怀里,身后传来沉重的响动。
回头一看,主殿大门正在缓缓闭合。
我冲过去想顶住门,但太迟了。铜门轰然合上,铁闩从内部落下,发出闷响。远处还有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是整个陵墓的机关都被触发了。
“出不去了。”谢琬站在我身后。
我冷笑一声:“他们设了局,以为我们会被困死。”
“可我们已经拿到图了。”
“问题就在这。”我盯着门缝底部的卡槽,“这机关图纸,我在边关密道见过。当年王将军修防线,仿的就是皇陵旧制。只不过……他改了几处关键节点。”
她看着我:“你能解开?”
“能。”我摸出折扇,用扇骨撬开门边一块石板,露出下面交错的铜轴,“但这不是开门那么简单。整个前庭机关都活了,如果处理不好,我们就算打开了门,也会被埋在塌方下面。”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什么时候懂这些的?”
我没回答。
她也不再追问,只是把手按在玉珏上,站到我身边。
我继续查看机关结构。铜轴排列有序,但有一根明显错位。应该是最近被人动过。我试着把它推回原位,咔的一声,墙角一处石兽的眼睛亮了一下。
“动了。”我说。
她立刻警觉:“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知道我们来了。”我抬头看向殿顶,“而且,他们在等我们触发下一步。”
她皱眉:“下一步是什么?”
我正要说话,脚下地面突然震动。
不是很大,但持续不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移动。
我迅速拉她退到墙边。就在我们离开原地的瞬间,刚才站的位置,三块地砖同时翻起,尖刺弹出,直插半空。
“这是第二重机关。”我盯着那些铁刺,“专杀拿到东西就想跑的人。”
她吸了口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站着不动?”
“不。”我蹲下身,把图塞进她怀里,“你趴下,别动。”
“那你呢?”
“我去把主轴断了。”我说,“只要停掉动力源,这些机关就会停。”
“太危险!”
“比留在这里等第三波攻击安全。”我看了她一眼,“你要是不想母后的遗愿断在这里,就乖乖待着。”
她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抱着图蜷在墙角。
我沿着墙根摸到东侧角落,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门。我拉开,里面是一条窄梯,通向下层。
刚踏进去一步,头顶传来异响。
我抬头,看见天花板裂开一道缝,沙子开始往下掉。
“来真的了。”我 muttered,抬脚往下走。
梯道很陡,墙壁潮湿。走了十几步,眼前出现一间密室。中央摆着一座青铜鼎,鼎底连着七根铜管,分别通向不同方向。
这就是总控枢。
我走近检查,发现其中一根铜管接口松动,应该是之前有人强行重启机关留下的痕迹。我试着把其他六根的压力调平,让动力暂时集中在主轴上。
果然,头顶的沙漏声停了。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动手拆解主轴,忽然听见上面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石头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我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