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志勋自言自语，他用镊子尖端轻轻沾了一点，凑到眼前，又闻了闻：
“质地……像蜡？带有颜色和……非常淡的香气？”
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那种进入状态后特有的光芒再次出现，完全驱散了平时的懦弱。
他又快速爬到巷子另一侧，刚才那个男人站立过的阴影附近。
那里地面相对干净。
他仔细观察了半晌，最终从一块砖缝里，用镊子夹起了一根——头发。
那是一根很短、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黑色头发。
但朴志勋如获至宝。
他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放大镜，对着那根头发仔细查看。
“发质粗硬，发根健康……长度一致，像是精心修剪过的。”
他喃喃道：
“关键是……发梢部位，沾有非常、非常微量的……一种……特殊定型产品的残留物。
味道……很淡，但和那个男人身上残留的松木香氛基调一致，但更复杂，有一种……冰冷的金属感？”
姜成焕皱着眉看着他：
“一根头发，一点蜡？这有屁用？”
“有用！”
朴志勋猛地抬头，语气带着肯定：
“现场被清理得很干净，但他们搬运尸体、在这里停车、下车搏斗、直到那个男人现身……这个过程很匆忙，再谨慎的人也难免留下痕迹！”
他语速飞快地分析：
“第一，那蜡痕和红点。
我推测，可能是一支特制的口红，或者某种唇膏？
在搏斗或者匆忙中从某人身上掉落，磕碰了一下。
暗红色，质地高级，带有香气……这不符合搬运工或者打手的特征。
更可能是……那个男人，或者他身边某个很接近的人使用的。”
“第二，这根头发。
发质和定型产品都指向生活精致、注重外表的男性。
那个男人完全符合。
这种定制定型产品，成分独特，可以通过分析找到来源，甚至锁定品牌或定制厂商！
这比大海捞针找一个人要容易得多！”
“第三，”
他指向地面那些几乎无法辨认的杂乱脚印：
“虽然被破坏了，但结合之前停尸房滑轨的颗粒和机油味，还有这急刹车的痕迹，可以反推他们使用的货车轮胎型号、大概重量……以及他们离开时的大致方向和可能的速度……这需要计算……”
朴志勋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砖，开始在还算干净的地面上快速写画各种姜成焕看不懂的符号和公式，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了他自己的推理世界里。
姜成焕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的烦躁奇异地平息了一些。
这小子，虽然懦弱得像只兔子，但这份在绝境中依然能抓住蛛丝马迹、钻进去不肯放手的劲头，确实有点东西。
他不得不承认，朴志勋找到的这些，可能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可怜的线索了。
刘秀雅也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朴志勋在地面上的演算，又看了看他镊子上的头发和取得的蜡粒样本。
她沉默地拿出新的证物袋，将这两样东西小心收好。
“我需要回实验室。”
她言简意赅地说：
“窗缝灰尘，垃圾桶划痕样本，还有这些，尽快分析。
也许能找到环境残留毒素，或者匹配到特定物质。”
她的眼神和姜成焕对视了一秒。
她弟弟的医药费，像一把刀悬在脖子上，她必须找到线索。
就在这时，韩胜浩回来了。
他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阴沉，脚步也显得有些沉重。
他走到三人面前，目光扫过蹲在地上写画的朴志勋和整理证物的刘秀雅，最后落在姜成焕脸上。
“电话打通了。”
韩胜浩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总部已经知道情况。”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
“会长……非常震怒。指示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追查到底。”
姜成焕敏锐地察觉到韩胜浩语气里的一丝不对劲。
这不像是获得了更强力支援后该有的语气。
“支援呢？什么时候到？”姜成焕盯着他问。
韩胜浩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总部会调动我们在欧洲的一切‘资源’……但需要时间。在这之前……”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姜成焕，眼神变得冷酷，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们靠自己。用我们现有的一切，挖下去。”
“从现在起，没有退路。要么找到真相，要么……”
姜成焕看着韩胜浩，忽然明白了。
那个电话，恐怕不仅仅是汇报。
“西八……”
姜成焕又骂了一句，但这次，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他扔掉烟头，用脚狠狠碾碎。
“那就挖！”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疼痛的指关节，眼神重新变得凶狠：
“老子倒要看看，这帮装神弄鬼的杂种，能藏到什么时候！”
朴志勋也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虽然身体还在轻微发抖，但眼神坚定。
刘秀雅默默合上证物箱，提在手中。
韩胜浩看着重新燃起战意的三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光芒。
“先回临时据点。朴志勋，把你推理出的方向详细说出来。刘法医，尽快开始分析。姜刑警……”他看向姜成焕：
“我们需要制定下一步的计划，包括……如何应对可能再次出现的‘拜访者’。”
...
...
汉城，一栋幽静雅致的别墅内。
这里是李振宇和郑秀妍的住所之一，平日里较少使用，此刻却灯火通明。
二楼宽敞的衣帽间里，气氛与外面世界的暗流涌动截然不同。
李振宇，这位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令对手胆寒的强盛集团会长，此刻正像个大型玩偶一样，略显僵硬地站在房间中央。
他穿着一身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脸上带着一种无奈神情。
他的妻子，郑秀妍，则像一只忙碌而快乐的蝴蝶，穿梭在一排排悬挂得一丝不苟的礼服之间。
她脸上带着专注而愉悦的光彩，手里拿着两条不同颜色的领带，在李振宇胸前比来比去。
“这条银灰色的太素了，不够突出。”
郑秀妍微微蹙眉，放下一条，又拿起另一条深蓝色带细微斜纹的：
“这条……嗯，沉稳又不失格调，和你的气质很配。振宇，你觉得呢？”
李振宇努力维持着站姿，叹了口气：
“秀妍，不就是个表彰会吗？穿得体就行了，不用这么麻烦吧？
我觉得刚才那条黑色的就很好。”
他试图伸手去拿被郑秀妍淘汰的那条黑色领带。
郑秀妍轻轻拍开他的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怎么行！今晚是总统先生亲自为你和新村运动授勋，那么多外国记者都会在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你代表的不仅仅是强盛，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我们韩国的形象，怎么能马虎？”
她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持：
“站好，别动，我再给你配一下袖扣。”
李振宇认命地垂下肩膀，任由郑秀妍摆布。
他向来对衣着不太上心，习惯了李相定或者秘书准备好的固定搭配，但这种被妻子亲手打扮的经历，既让他感到一丝不自在，心底深处又弥漫着一种暖洋洋的归属感。
他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侧影，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那份专注和用心，比他谈成任何一笔大生意都更让他心动。
就在这时，衣帽间的门被轻轻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