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大哥说得对,即便是好不了,也不能再和李越山结仇了。
“山子,我问你一件事。”
二老太爷在赵红旗的搀扶下,一边往村里走一边对着前脚的李越山说道。
“你问。”
李越山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二老太爷停下脚步,将赵红旗搀扶着他的手拿开,看着李越山语气平淡的问道:“大龙是不是没了?”
李越山抬头看向老太爷,没有说话。
而一旁的赵红旗闻言,腮帮子上的肉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李越山没有开口,但二老太爷从他的表情里面,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何至于此啊……”
二老太爷眼眶子一红,整个人都仿佛瞬间干瘪了一样。
两家有仇,而且还是解不开的死仇。
可说到底,那也是顺应时势,就李越山家的那个成分,谁来都逃不过那一茬。
只是在李相爻离开之后,赵家的后生们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可即便是这样,在二老太爷看来,也不至于要命啊。
就像东尧老太爷说的,他这个弟弟天生薄凉,可没了的那个毕竟是嫡长重孙。
“人确实没了,但动手的不是我。”
鬼使神差的,李越山看到这老头的神态之后,多了一句嘴。
他虽然阴狠,但毕竟是血肉之躯,看到二老太爷这个样,心里没来由的闪过自家老头。
“富贵?!”
二老太爷一愣,随即眼睛猛地瞪大。
整个两尧,能下手且能做到这么毫无痕迹的,除了李越山之外,只有两人能办到。
一个是东尧老七赵长田,还有一个就是富贵了。
按照辈分算,赵长田和赵红朝是平辈的亲堂兄弟,那大龙算下来是赵长田的家侄。
这种关系,没有杀妻灭子的仇,是不可能让赵长田铤而走险的。
李越山否认了,那么能做到这一茬的,就只剩下一个富贵。
若是以往,二老太爷就算是拼上老命,都会给大虎讨回一个公道。
但世事无常,从昨晚过后,别说一个大龙,就算富贵宰的是东尧的赵二爷,两尧的人都得将这口气咽下去。
因为二老太爷知道,一来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即便是有证据,他大哥也不会答应。
不但他大哥不答应,全族上上下下除了赵红朝和他之外,没人会答应!
这就是宗族,一切个人恩怨都要为整个族群的利益让步。
“你想多了,富贵自己不可能干这种事,我也不会让他去干这种事。”
李越山冷笑一声,抬腿越过两人,直朝着自家院子走去。
“不是富贵?”
二老太爷皱眉,他知道,到了今时今日,李越山完全没有必要诓骗他。
人是确定没了。
但是到底是被谁送走的?
“太爷,冬月上晌寒气重,我先送您回去吧。”
就在二老太爷琢磨这事的时候,一旁的赵红旗捏了捏满是冷汗的手心,语气尽量平缓的说道。
“老三,你和李越山关系好,以后你们在一起干事多留个心眼子,帮我打听打听。”
“虽然不是他们俩兄弟干的,但我看得出来,李家这位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二老太爷看着已经回到自己家的李越山,对着一旁的赵红旗吩咐道。
“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打听清楚。”
赵红旗点了点头。
……
回到院子,李越山看了一眼灶房,老娘吴慧已经在里面忙活。
当了两辈子光棍的李越山,看到老娘忙活的身影很是好奇。
女人在家,好像总有忙不完的活。
“娘,我回来了。”
来到东厢房门口,李越山先是对正在忙活的老娘喊了一声。
“这有热水,先洗把脸?”
吴慧拎着马勺出了灶房,看向李越山问道。
“一会的,我先和老头子交代几句,等会饭口前再说。”
李越山应承了一声,随手推开东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老李头靠在窗户边上,身上裹着旧袄子。
“赵家人怎么说?”
看到李越山进来,老头磕了磕手里的旱烟锅子,抬头问道。
“还能怎么说,都特么一群疯子!”
李越山一边脱鞋上炕,一边没好气的回道。
到了这会,想起赵老太爷家那些爷们的眼神,李越山后脊梁还直冒冷气。
农村人淳朴?
不知道是因为陇县和外边不一样还是咋地,李越山听到这种话的时候直嘬牙花子。
在李越山看来,那不叫淳朴,那叫没有办法。
一旦有合适的利益出现,这群大部分都没有是非观念的老爷们,那是一个比一个变态。
就拿老七赵长田来说。
以前和李越山进山,李越山总感觉老七这人能处,心思细腻而且还挺豁达。
一开始别人都看不上自己的时候,这人对自己也算照顾有加。
说话什么的也都客气,对谁都一副长辈的温和模样。
可特么……
昨晚上第一个提出要杀人灭口的,就是这个平时看着貌似敦厚的赵七爷!
霍老歪加上他媳妇闺女还有儿子孙子一起,十几口子人呢!
可赵长田这家伙说要动手的时候,眼神里面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也得亏老太爷读过书,还知道做事得留后手,不然等不到月底,霍老歪家就得整本销户。
“你一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李越山上炕之后,看着老李头古井无波的神色,皱眉问道。
“不是赵家人狠,这种事情换了谁都一样。”老头看了一眼李越山,慢悠悠的说道。
“……”
李越山感觉自己两辈子人都白活了。
原本以为重活一回,自己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已经够狠的了。
可和人家一对比,就自己做下的那点事,这才哪到哪啊!
上辈子为了芍药的事,他体会了一把子社会黑暗。
可讲真的,芍药那事虽然惨,但相比起昨晚上李越山看到听到的那些,对于北尧这种地方来说,还真就不算个事。
爷俩谁也没有说话,整个屋子里,就剩下老李头吧嗒旱烟的声音。
不多时,东厢房外传来吴慧的声音:“爹,山子,吃饭了。”
“走吧。”
老头磕掉烟锅子,朝着还在发呆的李越山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