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右侍郎的椅子,果然不是那么好坐的。
李狗蛋升任侍郎后的第一次部务会议,便充满了无形的刀光剑影。
原本称病在家的左侍郎钱大人“适时”病愈回衙,端坐在李狗蛋下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言语间却绵里藏针。
“李侍郎年轻有为,深得圣心,实乃我兵部之福啊。”钱侍郎捋着胡须,慢条斯理道,“只是这武库清吏司,关系边防命脉,事务繁杂,李侍郎既要总揽部务,又要兼掌武库,难免分身乏术。不若将武库司日常琐务,交由几位员外郎分担,李侍郎也好集中精力,处理更重要的军国大事?”
此言一出,堂下几位钱侍郎的心腹员外郎立刻出声附和,言辞恳切,仿佛全然是为李狗蛋考虑。
李狗蛋心中冷笑,这是想架空他在武库司的实权?武库司是他起家的根本,也是他推行军械改良、掌握军备命脉的关键,岂容他人染指?
他脸上却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点头道:“钱大人所言极是,本官也正为此事烦忧。”
就在钱侍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时,李狗蛋话锋一转:“不过,武库司如今正值推行新规、改良军械的关键时期,千头万绪,非熟知内情者难以统筹。周墩子——哦,就是周懋功周将作,他负责的改良项目正到紧要关头,若此时更换掌司,恐生波折,耽误了边军换装,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他抬出边军换装和皇帝看重的军械改良,直接将问题拔高到了影响国防的高度,让钱侍郎的提议瞬间显得不识大体。
李狗蛋不等钱侍郎反驳,继续道:“至于部务,本官初来乍到,正要多多仰仗钱大人这等老成持重之臣。不如这样,往后钱大人便多费心,协助本官处理各省军报核查、驿传调度这些日常部务,让本官能腾出手来,专心盯着武库司和西域军情这等急务要务,如何?”
他反手就将一堆繁琐却权力不大的日常事务推给了钱侍郎,自己牢牢抓住武库和西域情报这两个核心!这一手以退为进,玩得炉火纯青,噎得钱侍郎脸色发青,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强笑着应承下来。
部务会议上的交锋,只是明枪。真正的暗箭,来得更加刁钻狠毒。
没过两日,一道来自户部的咨文便送到了李狗蛋的案头,言及兵部武库司近月采购、修缮款项激增,远超往年同期,要求兵部详细说明用途,并暗示若无法合理解释,后续款项拨付或将延后。
这分明是掐住了武库司革新和军械改良的命脉!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
紧接着,都察院那边也传来风声,有御史正在搜集材料,准备弹劾李狗蛋在兵部“任人唯亲”,重用孙小猴等无官身之人参与机要,以及“滥用职权”,为周墩子的将作监项目大开方便之门。
更有甚者,神京城内开始流传一些关于李狗蛋出身低微、行为粗鄙、甚至在西域与番邦女子有染的谣言,虽未指名道姓,但指向性极其明确,意图败坏他的名声。
明枪暗箭,接踵而至。
显然,李狗蛋的擢升和皇帝的公开褒奖,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新贵扼杀在摇篮里。
“狗蛋哥,户部那边明显是有人指使!还有那些谣言,忒的可恶!”孙小猴气得咬牙切齿。
周墩子也面露忧色:“款项若是被卡住,新式强弩和腰刀的量产就要停滞了,那边军还等着呢!”
李狗蛋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户部的咨文和孙小猴搜集来的谣言记录,脸上却不见多少怒色,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跳梁小丑,沉不住气了而已。”他嗤笑一声,“他们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们心虚,害怕我们真的查出什么,或者……害怕武库司和军械改良成功,会增强陛下的权威和我们的实力。”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挨打吧?”阿宝闷声闷气地道,他如今虽回了城防营,但一有空便跑来伯府。
“当然不能。”李狗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们玩他们的阳谋阴谋,我们自然也要还以颜色。”
他看向孙小猴:“小猴,户部那位卡我们脖子的度支郎中,我记得他有个小舅子,在城南开赌场,还放过印子钱,逼死过人命吧?找苦主,搜集证据,不用我们动手,把风声透给与他有仇的御史。”
“明白!”孙小猴眼睛一亮。
“墩子,你将新式强弩和腰刀的样品,还有测试数据,整理一份最详尽的报告,直接呈送陛下御览!同时,抄送一份给内阁周阁老(周懋功)。我们要让陛下和朝中重臣都知道,我们做的事情,关乎边军战力,关乎国朝安危!看谁还敢在这上面做文章!”
“好!我这就去办!”周墩子精神一振。
“至于那些谣言……”李狗蛋嘴角勾起一抹痞笑,“何必跟他们辩经?阿宝,找几个嗓门大、会来事的弟兄,去茶楼酒肆,也给我编!就编三皇子……哦不,就编某些勋贵子弟,如何欺男霸女,如何奢靡无度,如何与番商勾结,倒卖违禁物资!要编得活色生香,有鼻子有眼!把他们这潭水,搅得更浑!”
阿宝虽然不太明白其中关窍,但听到能编派那些讨厌家伙的坏话,立刻摩拳擦掌:“这个俺在行!包在俺身上!”
安排完这些,李狗蛋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深邃。
对方在试探,在骚扰,想让他疲于应付,露出破绽。
那他偏不!
他要以攻代守,把火烧回对方身上!
这局中局,棋中棋,就看谁先沉不住气,谁先露出致命的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