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扬冷哼一声：“你这种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以萧后的英明神武，如果没有证据，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和你好像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却派人两次刺杀于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绰偷偷的掐了他一下，随后又面无表情说道：“欧阳迥，你的那个得力手下已经招了，你还敢抵赖，你就不怕本宫撕毁承诺，将你们这些亡国之人的身份全都公之于众，让宋廷将你们一网打尽吗？赶快如实招来？”
“什么？”孟锦蓉大惊失色，想起那日在营地的刺杀，还有当时田伯的表情，脸色一片惨白，眼中的泪水如雨点般落下，她痛心疾首的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他数次救了萱儿的性命，如果萱儿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有什么颜面面对于她？”
他是明萱的父亲？陆子扬吃了一惊，怪不得感觉有些熟悉，一想起自己和明萱的种种，心中更是堵得难受。
欧阳迥知道自己以无从辩解，他呵呵笑了几声，笑声嘶哑干涩，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嘴角不断有血丝溢出：“颜面？在亡国之恨面前，颜面算什么东西。就是知道萱儿和他的瓜葛，我才更要这么做。”
“上次我见到她时，不是发呆便是傻笑，眼底那点念想，傻子都看得明白，我与宋国仇深似海，怎能让自己的女儿对灭国仇人的臣子动了私情？这是耻辱，是对蜀国的背叛。”
“她的眼中早已经没有了对复国的执念，有的只是对那些狗屁不是的儿女情长的向往，包括公主你，公主，你忘了皇上是如何惨死的吗？你忘了最疼爱你的皇太后，是如何绝望的绝食而死的吗？你忘了那些蜀地百姓是如何被宋军屠戮，如何流离失所、曝尸荒野的吗？”
孟锦蓉浑身一颤，踉跄了后退了几步，脸色惨白如纸，泪水汹涌而出。欧阳迥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底。
恍惚中，父皇温和的笑脸、皇祖母慈爱的眼神在烛火中重叠，她感觉再也支撑不住，瘫痪在地上痛哭起来。
陆子扬看的一阵不忍，下意识的就要上前搀扶，突然又想起前几天做的那个梦，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自己身上早已背负了一份沉甸甸的深情，实在没有能力再承载另一个人的伤痛与期许，想起在金陵的一幕幕，那时想着的都是眼前之人，而如今，自己早已决定与另一个人携手余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萧绰有些好奇他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悄悄松了些，她轻喝道：“欧阳迥，你还真是能言善辩，你这么做不就是想挑起宋辽之争，你好从中渔利吗？你以为本宫看不破你的伎俩？要不是看在你往日还有些功劳的份上，本宫早就将你挫骨扬灰了。”
欧阳迥神色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满是坦然的回道：“萧后果然睿智，在下确实有这么一点私心，如今事已败露，在下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萧后不要牵连到别人，也希望我们的约定能够继续，毕竟这对辽国百利而无一害。”
萧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不过神情已经柔和下来，现在陆子扬好端端的在自己身边，心中的那口怒气也渐渐消了，不过今晚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她命人把欧阳迥带下去，看着仍瘫坐在地上眼神一片空洞的孟锦蓉，拉了拉陆子扬，轻声道：“你如今已经知道了她真正身份，打算怎么办？”
陆子扬心中早已经做了决定，闻言道：“我和她的纠葛太过奇幻，我想和他单独谈一谈，希望萧后能安排一间静室。”
萧绰白了他一眼：“有这个必要吗？难道这里就不能说，还得故意避着我，我又不会说出去。”
见他坚持，萧绰哼了一声，有些傲娇摆手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是想说，我还不愿意听了呢！赶快去，别打扰我批阅奏折。”
说完，又瞪了陆子扬一眼，才坐回了龙椅上。
陆子扬有些哭笑不得，这哪是手握生杀大权的辽国执掌人，分明是个别扭闹脾气的小姑娘，他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来到静室，两人坐下后，陆子扬率先开门见山的说道：“孟姑娘，你知道吗？赵匡胤已经驾崩了。”
坐在对面眼神有些涣散的孟锦蓉顿时回过神来，见他神情郑重，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她嘴唇哆嗦着，反复确认般问道：“你…… 你说什么？赵匡胤…… 他驾崩了？”
“不错，就是这个月十九，于万岁殿驾崩，如今是晋王赵光义即位。如今你的仇人已故，王全斌、崔彦进这两个荼毒蜀地的罪魁祸首也死在了你们手里。你，还想复国吗？”
孟锦蓉浑身一震，神情变得茫然失措，是啊，自己的仇人都没了，复国的意义是什么了呢？难道真的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的权柄吗？我孟锦蓉不稀罕。
陆子扬见她神情有些松动，又劝解道：“既然仇人已死，天下也归于一统，也不会再有那么多的国仇家恨，生离死别，你何不试着走出那一直困扰你的梦魇，余生过一些正常人的生活，与你心爱的人双宿双栖，这样不好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意有所指？孟锦蓉对上他诚恳的目光，心不由地砰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