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根黑色的狼羽,如同三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散发着一股超越生死的森然气息。
曹正淳小心翼翼地,双手将这份密报呈递到朱平安面前。
整个御书房,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朱平安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那份密报,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沉稳。
他展开密报。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决绝之气。
随着他的目光扫过,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掀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不是震惊,而是一种棋手看到另一位棋手走出惊天妙招时的……赞叹!
在场众人,看着陛下脸上一闪而逝的异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都看看吧。”
朱平安将密报递给贾诩。
贾诩躬身接过,只看了一眼,他那只抚着胡须的手,竟猛地一颤,险些扯下几根胡须!
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人亮光!
那是一种同行见到绝世佳作时的震撼,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狂喜!
“妙!妙啊!!”
贾诩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抑制的激动。
“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是真正的惊天奇谋!”
他将密报传给众人。
当戚继光、萧何等人看完之后,无一不是倒吸了一口冰冷的凉气,脸上写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密报的内容,简单,却疯狂!
吏部尚书王猛,已在北境秘密集结了数千在之前战事中被打散的泰昌溃兵,并在其中混入了一千名他亲自挑选、忠诚无比的精锐死士!
他将伪装成一支从京城之战中侥幸逃脱的“江南联军”残部!
打着投靠鸿煊王朝的旗号,前往燕云关……
献关!
“疯了!这太疯狂了!”
戚继光这位沙场宿将,此刻也忍不住低吼出声,眉宇间满是忧虑。
“王尚书乃是国之柱石,万金之躯,怎能亲身赴此奇险!一旦被识破,他和他麾下数千将士,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下!”
萧何也是面色煞白,连连摇头。
“此计太过凶险,变数太多!鸿煊守将韩破虏,素以阴狠多疑着称,他怎会轻易相信一支来历不明的溃兵?”
贾诩却没有说话,他看着那份密报,眼中的光芒愈发炽烈。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由衷的赞叹。
“不,他会的。”
“北邙兵败,鸿煊在燕云关的守军已成孤军,主帅韩破虏此刻必定是惊弓之鸟,军心浮动。”
“此时,若有一支‘盟友’前来投靠,还是手握‘京城兵败第一手情报’的盟友,这份功劳,这份价值,足以让他动心!”
“利令智昏!只要诱饵足够大,再多疑的狐狸,也会踏入陷阱!”
贾诩顿了顿,目光幽幽地看向朱平安。
“陛下,臣之前也想过用计,但臣的计,与王尚书这盘棋比起来,终究是落了下乘。”
“王尚书此计,不仅仅是攻心,更是将自己化为棋子,亲自入局,以身为饵!这份魄力,这份胆识……臣,自愧不如!”
这位以“毒”闻名天下的顶级谋士,竟对着一位未在身边的同僚,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敬佩!
朱平安没有理会众人的争论。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陆秉言,你这条狗,就算跑了,也要给朕,发挥最后一点价值!
“来人!”
朱平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传朕旨意!”
他一指那只木盒。
“将陆秉言的断臂,以寒冰日夜封存,确保其状不腐!”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那是从陆秉言被抄的家中搜出的,一块鸿煊皇室御赐的龙纹玉佩,是陆家与鸿煊勾结的铁证!
“再取此玉佩,与断臂一同,以最快速度,八百里加急,星夜送往王将军处!”
朱平安的声音,响彻整个御书房,如同金石交击!
“告诉王卿!”
“朕的国运,与他同在!”
……
三日后,燕云关。
高耸的城墙之上,旌旗猎猎,却带着一股萧瑟之气。
鸿煊守将韩破虏,正站在城楼之上,面色阴沉地望着南方的天空。
京城战败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关内蔓延,军心浮动,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他深知,北邙败退,自己这座孤悬在外的雄关,唇亡齿寒,必然会成为泰昌朝廷下一个,也是最首要的攻击目标!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
一名斥候,慌慌张张地跑上城楼。
“将军!关下……关下有一支自称‘江南勤王联军’的部队前来投靠!”
韩破虏眉头一皱。
“江南联军?他们不是在京城全军覆没了吗?”
“来人自称是陆盟主的麾下大将,名叫王忠嗣!他说……他有朱平安下一步战略部署的绝密情报,并持有陆盟主的重要信物,请求入关详谈!”
韩破虏心中一动,快步走到墙垛边,向下望去。
只见关下,一支约莫数千人的部队,正七零八落地驻扎着。
那些士兵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许多人身上还缠着带血的绷带,一副惊魂未定的溃兵模样。
韩破虏心中的戒备,放下了三分。
这幅样子,确实不似作伪。
但他依旧不敢大意。
“让他们主将一人,到城下回话!”
很快,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坚毅,同样一身破烂铠甲的“将军”,被带到了城门之下。
正是伪装后的王忠嗣!
“王将军,你说你有陆盟主的信物?”韩破虏居高临下地问道。
王忠嗣脸上露出“悲愤”之色,他高高举起一个散发着丝丝寒气的木盒。
“韩将军!陆盟主他……他兵败京城,被那赵云追杀,断去一臂,生死不知!此乃陆盟主的断臂,与他贴身的龙纹玉佩!请将军过目!”
吊篮被放下。
当韩破虏打开木盒,看到里面那条栩栩如生,甚至连上面的疤痕都清晰可见的断臂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又拿起那块他无比熟悉的,由鸿煊皇室御赐的龙纹玉佩,感受着上面独有的温润质感。
他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
陆秉言,真的败了!
而且败得如此凄惨!这条手臂和这块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这支溃兵带来的,关于京城的情报……价值千金!
一瞬间,无尽的贪婪,冲垮了韩破虏最后的理智!
“开城门!”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诈,大声下令。
“让王将军和他的三百亲卫进来,好生招待!其余人,在关外五里处驻扎,不得靠近关城!”
“吱嘎——”
沉重的吊桥缓缓放下。
燕云关那坚不可摧的内城门,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了一道能容纳数人并行的缝隙。
王忠嗣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眼中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他带着三百名眼神同样冷漠的“亲卫”,缓缓走入了这座决定两国国运的雄关。
然而,就在他们最后一人完全进入瓮城的瞬间!
“轰隆!!!”
他们身后的外城门,和前方的内城门,几乎在同一时刻,轰然关闭!
城墙之上,无数鸿煊弓箭手瞬间出现,密密麻麻的箭尖,如同死亡的蜂巢,直指瓮城中的王忠嗣等人!
韩破虏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他俯视着瓮城中如同笼中之鸟的王忠嗣,发出了得意的狞笑。
“王将军,别来无恙啊!”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你和你的部下,先放下武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