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的话语,平静却如惊雷,在这片濒临终结的“源初之所”回荡,不仅让联盟众人心神剧震,更是让那星语者首席艾尔玛娜的巨大光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波动。
“不……不可能……”艾尔玛娜的意念首次出现了明显的、近乎失态的起伏,那星辰般的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终末之息’乃大道轮转之必然,是宇宙周期性的‘归零’!自吾纪元有记载以来,历经无尽推演,无一例外,所有试图对抗、逆转其过程的尝试,最终都加速了自身的消亡!此乃……定数!”
它的意念中充满了历经绝望后的根深蒂固的认知,那是一种见证了整个纪元辉煌与寂灭后得出的、血淋淋的结论。
虚衍真人、青玄帝君等人亦面露凝重。他们虽对林舟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星语者”所描述的“终末之息”,其层级显然已超越了寻常的文明战争或规则冲突,触及了宇宙生灭的根本法则。道祖,真的能对抗这种层面的力量吗?
林舟立于【归真号】静室,目光穿透舰体,仿佛与艾尔玛娜的“目光”直接对视。他的气息依旧平和,周身却开始弥漫出一种与这“源初之所”的悲怆苍茫、与那“终末之息”的绝对死寂都截然不同的道韵。
那并非对抗,并非毁灭,而是一种包容、一种理解、一种……溯源与重塑。
“定数,亦由心生,由道衍。”林舟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位星语者与联盟成员的心神深处,“万象纷纭,终归一本。万法生灭,不离其宗。汝等所见之‘终末’,或许,只是‘存在’形态的一种极端转化,而非彻底的‘无’。”
他抬步,身影已然出现在【归真号】之外,立于那片暗金色的、充斥着悲怆规则嗡鸣的虚空之中。青袍无风自动,他并未散发任何强大的威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成为了这片濒死世界的又一个“中心”。
“汝等借‘源初之所’之力,延缓寂灭,记录过往,此乃‘执’。然,执于形,则受困于形;执于存,则畏惧于亡。”林舟的目光扫过那巨大的文明骨架,扫过那些流淌的能量脉络,最终投向那“寂静帷幕”之外,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终末之息”。
“吾道‘万象归真’,不求永存,不惧消亡。但求明悟万法生灭之理,洞察有无转化之机。”
话音落下,林舟双手虚抬,并未引动惊天动地的能量,只是其周身那“万象归真”的道韵,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扩散!
不再是抚平波澜,不再是模拟频率,而是……主动地去接触、去包容、去解析那正在缓慢侵蚀“源初之所”的“终末之息”!
一道淡金色的、温和却无比坚韧的道韵光华,自林舟身上蔓延开来,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迹,缓慢而坚定地向着“源初之所”外围、那“寂静帷幕”与“终末之息”交锋的边界弥漫而去。
这一幕,让所有星语者,包括艾尔玛娜,都屏住了“呼吸”。它们见证了太多强者在接触“终末之息”的瞬间便被其蕴含的“归零”道则侵蚀、瓦解,无论是能量、物质还是神魂意志,都无法幸免。这个来自新生纪元的生灵,竟敢主动将自身道韵延伸过去?
淡金色的道韵,终于触碰到了那无形无质、却能让万物“自毁”、让规则“崩塌”的“终末之息”!
预想中的激烈冲突并未立刻发生。那淡金色道韵并未被瞬间湮灭,反而如同最细腻的沙网,尝试着去“过滤”、去“理解”那充满毁灭意味的力量。
滋滋……细微的、仿佛冰雪消融又仿佛规则重构的声音在边界处响起。
林舟的身体微微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的神念之中,瞬间涌入了海量混乱、破碎、充满了“终结”、“解体”、“回归虚无”意味的规则信息。这股力量极其霸道,试图沿着他的道韵反向侵蚀他的本体,瓦解他的道基,将他也“归零”化。
然而,“万象归真”的道境此刻展现出了其逆天之处。它不硬抗,不排斥,而是以一种近乎于“道”本身的包容性与溯源性,将这些充满毁灭意味的规则信息强行纳入自身的推演体系之中,追溯其“终结”表象之下的“根源”。
在林舟的感知中,那“终末之息”不再是不可理解的毁灭洪流,而是显化出无数代表着“终结”、“熵增”、“因果断灭”、“可能性坍缩”等概念的规则丝线,它们交织缠绕,构成了这股让纪元归零的力量。
“原来如此……并非创造性的毁灭,而是引导万物走向其自身逻辑终点的‘加速器’……”林舟心念电转,对“终末之息”的本质有了初步的、远超星语者记录的认知。它更像是一种宇宙自身的“清理”机制,但其运作方式,似乎……并非完全自然,隐隐带着某种冰冷的、程序化的痕迹?
就在林舟以自身道韵艰难解析、抗衡“终末之息”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林舟的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入了巨石,那原本缓慢侵蚀的“终末之息”,仿佛被激怒了一般,骤然变得狂暴起来!
“寂静帷幕”剧烈震荡,大片大片的区域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般,迅速变得灰暗、破碎!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归零”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向着“源初之所”的核心,向着林舟以及他身后的联盟舰队拍击而来!
“不好!‘终末之息’活性激增!‘源初之所’核心规则结构开始加速崩塌!”艾尔玛娜的意念充满了焦急与绝望,“来不及了!最终的寂灭……被提前了!”
那维系着“源初之所”存在的庞大能量脉络,光芒急剧闪烁,甚至开始出现断裂的迹象!依附其上的建筑节点,接二连三地彻底黯淡、崩解!连艾尔玛娜自身的光影,都开始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消散!
“道祖!”联盟舰队这边,所有人都脸色大变,青玄帝君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这股毁灭浪潮,远超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面对这骤然降临的、仿佛纪元终结提前到来的恐怖景象,林舟眼中却闪过一丝明悟。
“果然……有其‘反应机制’……”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淡金色的“万象归真”道韵如同被投入风口的火焰,不但没有熄灭,反而逆着那毁灭浪潮,燃烧得更加炽烈!
“道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林舟口诵真言,其道韵在“终末之息”的狂暴压力下,竟开始发生一种玄之又玄的蜕变!那淡金色的光华深处,隐隐浮现出更加古朴、更加接近本源混沌的色彩!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解析与包容,而是开始尝试……以自己的“归真”道境,去“定义”那席卷而来的“终结”!
以林舟为中心,一片奇异的“领域”缓缓展开。领域之内,那狂暴的“终末之息”仿佛陷入了泥沼,其“归零”的进程被极大地延缓,甚至部分区域的规则,开始被强行扭转,从“崩解”向着一种奇特的“原始混沌”状态回溯!
这并非逆转了“终末”,而是……在局部范围内,暂时性地“覆盖”了其规则表达!
然而,这样做对林舟的负担也大到了极致。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周身道韵剧烈波动,显然是在透支自身本源进行抗衡。
就在这僵持不下、林舟独力难支的危急关头——
“以吾等残存之念,燃尽最后之星辉……为汝……照亮前路一线!”
艾尔玛娜那悲怆而决绝的意念,再次响彻虚空!
下一刻,那巨大的“花苞”节点,以及“源初之所”各处尚存的所有星语者意识节点,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璀璨光辉!
它们没有选择攻击“终末之息”,而是将自身积累无数岁月、维系存在的最后本源,毫无保留地灌注到了林舟展开的那片“归真领域”之中!
这是飞蛾扑火,是薪尽火传!
得到了这来自上一个纪元最后遗民的、凝聚了其所有知识与执念的庞大力量加持,林舟那原本摇摇欲坠的“归真领域”骤然稳定、扩张!
淡金色与混沌色交织的道韵,如同得到了燃料的烈火,瞬间压过了狂暴的“终末之息”,不仅稳固住了“源初之所”核心区域不再崩塌,甚至反过来,将一部分“终末之息”强行包裹、拉扯进了领域的深处,进行更深层次的炼化与解析!
“艾尔玛娜……诸位星语者……”虚衍真人等人感受到那正在迅速消散的、充满解脱与期盼的集体意念,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悲恸,有敬意,更有沉甸甸的责任。
林舟闭目,全力引导着这来自两个纪元的力量,与那宇宙的“归零”机制进行着凶险万分的道境交锋。
他能感觉到,星语者的力量正在飞速消散,但他们最后的馈赠——那关于苍骸纪元的所有知识、对“终末之息”的观测数据、以及他们对“生”与“死”的终极思考,正如涓涓细流,融入他的“万象归真”道境,成为他推演大道、对抗终末的宝贵资粮。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终末之息”浪潮,似乎因为未能一举湮灭目标,又或是林舟的“归真领域”暂时改变了局部的规则环境,其攻势终于缓缓退去,恢复了之前那种缓慢而持久的侵蚀状态。
“寂静帷幕”破损严重,但终究没有完全崩溃。“源初之所”的核心骨架得以保存,只是其能量脉络黯淡了大半,那些依附的建筑节点,几乎全部湮灭。
虚空之中,星语者艾尔玛娜的光影已然淡至近乎透明。
它最后“看”了林舟一眼,那意念微弱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仿佛看到奇迹般的希冀:
“见证……抗争……火种……已传……”
“……谢谢……”
光影最终彻底消散,化为无数星点,融入了这片它们守护了无数岁月的暗金色虚空。
林舟缓缓收回道韵,脸色苍白,气息有些紊乱,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深邃。
他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点凝聚了星语者最后意念与部分纯净“源初”能量的、如同微缩星辰般的光点,正静静悬浮。
苍骸纪元最后的遗民,以自身彻底消散为代价,为他们争取到了时间,并留下了最后的火种。
而林舟,也在这场与“终末之息”的正面碰撞中,触摸到了更高层次的道境之门。
前路依旧艰险,但希望,已然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