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玛娜与所有星语者的最后光辉彻底消散,融入了“源初之所”这片苍茫悲怆的虚空。那场与“终末之息”的剧烈冲突余波渐息,只留下满目疮痍与死寂。巨大的文明骨架黯淡了太多,如同被抽去了脊梁,仅靠残存的能量脉络勉强维系着最后的形态,不再有那如灯塔般指引的幽蓝光辉,也不再有那跨越纪元的悲怆低语。
虚空之中,唯有林舟静静伫立,掌心托着那点凝聚了星语者最后意念与纯净源初之力的微缩星辰。它温暖而沉重,仿佛承载着一个纪元最后的重量。
【归真号】舰桥之上,虚衍真人、青玄帝君、织星婆婆等人皆默然肃立,向着星语者消散的方向,致以最高的敬意。没有这些纪元遗民最后的牺牲与馈赠,联盟舰队恐怕已在那狂暴的“终末之息”下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
“它们……终于可以休息了。”织星婆婆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哽咽。见证一个文明以如此悲壮的方式彻底落幕,对任何心存敬畏者而言,都是巨大的冲击。
虚衍真人长叹一声:“然,其志未绝,其火已传。吾等肩头,责任更重了。”
众人的目光投向虚空中的林舟。此刻,他是星语者遗志的承接者,是联盟前路的指引者。
林舟缓缓收回手掌,将那点微缩星辰纳入体内,以自身“万象归真”道境小心温养。他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周身气息虽然内敛,却隐隐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沧桑,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纪元的终结。与“终末之息”的正面道争,以及融合星语者最后的传承,让他的道境在巨大的压力下再次精进,对“存在”与“虚无”、“生”与“灭”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他一步踏出,回到【归真号】舰桥。
“道祖。”众人齐声行礼,目光中充满了关切与询问。
“无妨。”林舟微微摆手,目光扫过众人,“星语者已逝,然其馈赠犹存。其所托,乃其纪元之全部知识、对‘终末’之认知,以及……一线希望。”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地不宜久留。‘终末之息’虽暂退,然其侵蚀未止,且吾等先前动静太大,恐已惊动外界窥伺之辈。立刻收集此地尚存之物质、规则样本,尤其是那些断裂的能量脉络碎片,随后撤离。”
“撤离?”青玄帝君一怔,“道祖,我们不继续探索这‘源初之所’了吗?或许还有……”
林舟打断了他,目光深邃:“此地方才之变,已近乎‘回光返照’。星语者燃尽自身,虽暂保核心未毁,然其存在根基已断,崩解只是时间问题。吾等留此无益,反可能被随之而来的彻底寂灭所波及。且……”
他望向那破损严重的“寂静帷幕”方向,眼神微凝:“真正的麻烦,恐怕已在来的路上。”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林舟的顾虑。他们穿越“寂静帷幕”的动静,以及内部与“终末之息”的剧烈冲突,必然会产生远超之前的规则涟漪,足以将那些一直觊觎星图的、真正的“巨鳄”吸引过来!
命令迅速下达。舰队立刻行动起来,派出小型单位,谨慎地采集着那些从断裂能量脉络上脱落的、依旧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晶体碎片,以及一些相对稳定的建筑残骸样本。整个过程高效而迅速,所有人都带着一种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
就在样本采集接近尾声,舰队开始转向,准备循着来时之路撤离这片即将彻底沉沦之地时——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空间扭曲!方位,巽位,‘寂静帷幕’破损区域!”巡天镜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
只见那片原本被林舟与星语者力量暂时稳固住的“寂静帷幕”巨大破口处,虚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荡漾起来!下一刻,并非一座,而是三座略小一些、但同样散发着狰狞吞噬气息的暗红色“兽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强行撕开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悍然闯入了“源初之所”的范围!
它们显然是“噬界兽巢”的同族,或者说,是其派出的先遣部队!它们的目标明确无比,直指悬浮在虚空中的联盟舰队,以及舰队身后那虽然黯淡却依旧庞大的文明骨架!那贪婪的吞噬意念,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
“是噬界兽巢的次级单位!它们果然被引来了!”青玄帝君面色一沉,周身青光已然勃发。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个方向,那暗金色的虚空背景中,一片区域的光线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黯淡,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吸走了所有色彩与活力。一道纤细、模糊、披着残破灰色斗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凝聚显现,正是去而复返的“凋零领主”!它手中那不断旋转的黑暗球体,此刻正对准了联盟舰队,一股无形的、针对生命与能量本源的“凋零”法则,已然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而至!
前有狼,后有虎!
联盟舰队瞬间陷入了被两大古老存在夹击的险境!
“启动所有防御!舰队呈锋矢阵,准备突围!”虚衍真人临危不乱,立刻下达指令。庞大的舰队迅速调整阵型,【归真号】居于中央,所有舰船护盾全开,武器系统充能,凛冽的战意冲霄而起。
然而,无论是那三座次级兽巢散发出的狂暴吞噬之力,还是“凋零领主”那无声无息却更加致命的规则侵蚀,都让联盟将士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两者,任何一个都极难对付,如今联手而来,其威胁远超之前的任何危机!
“哼,阴魂不散。”林舟冷哼一声,一步踏出【归真号】,再次直面强敌。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那三座次级兽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些只知吞噬毁灭的孽物,与那“终末之息”虽有不同,却同样令人厌恶。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更加诡秘的“凋零领主”身上。与“噬界兽巢”的直白狂暴不同,这位古老存在的手段更加诡异,其“凋零”法则,某种程度上,与“终末之息”的“归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层级和范围远不及。
“正好,便以汝等,验证吾新悟之道。”
林舟不再多言,双手结印,周身道韵再次流转。但这一次,那淡金色的光华之中,除了原有的“包容”、“溯源”之意外,更增添了一丝源自“源初之所”的苍茫,以及一丝……仿佛自“终末”中提炼出的、关于“终结”与“转化”的全新理解!
他并未直接攻击那三座次级兽巢,而是将大部分心神锁定了“凋零领主”!
“汝执掌凋零,引万物走向衰亡。”林舟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与对方的法则进行共鸣,“然,凋零之后,并非虚无,亦是新生之土。”
他指尖轻点,一道混合了淡金、混沌与一丝幽蓝星辉的奇异光束,如同穿越了规则层面,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射向“凋零领主”手中那旋转的黑暗球体!
这一击,并非纯粹的能量冲击,其中蕴含的,是林舟融合了自身“万象归真”、星语者传承以及对“终末之息”初步解析后,形成的全新道韵——姑且可称之为“创生归真”!
“凋零领主”那一直模糊不清的面容似乎波动了一下,它显然察觉到了这一击中蕴含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令它都感到一丝心悸的规则力量。它手中的黑暗球体骤然加速旋转,爆发出更加浓烈的“凋零”道则,试图将那道奇异光束彻底侵蚀、瓦解。
然而,这一次,“凋零”法则似乎失效了!
那奇异光束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触及“凋零”力场的瞬间,非但没有被瓦解,反而开始主动“吸收”、“转化”那凋零之力!光束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混沌,其蕴含的“归真”意境,竟强行将部分“凋零”道则分解、还原,化为了滋养其自身演化的某种“养料”!
“什么?!”“凋零领主”那一直古井无波的意念,第一次传出了清晰的惊愕波动!它的法则,竟然被对方利用了?!
趁此机会,联盟舰队在青玄帝君的指挥下,爆发出最强的火力,如同灼热的尖刀,狠狠刺向那三座拦路的次级兽巢!星辉与暗红洪流猛烈对撞,爆炸的光团瞬间照亮了黯淡的虚空!
林舟以一己之力牵制住最诡秘难防的“凋零领主”,为舰队创造了突围的窗口!
“冲出去!”虚衍真人怒吼。
舰队引擎过载喷发,顶着兽巢的疯狂攻击,强行向着来时记录的、相对稳定的“寂静帷幕”缺口方向冲去!
战场,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林舟与“凋零领主”于规则层面展开凶险交锋,联盟舰队与噬界兽巢的次级单位进行着惨烈的实体对抗。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片庞大的、正在缓慢崩塌的文明骨架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与星语者光辉同源、却更加内敛的幽蓝光芒,如同沉睡的眼眸,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中,微微闪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