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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牛府内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北国的寒意,却驱不散此刻弥漫在牛子厚与其夫人乌雅氏之间那略显凝滞的气氛。

牛子厚将白日里江荣廷到访,痛陈边防艰辛,以及自己已承诺个人出资十万两白银,并明日将亲自去商会为其募捐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了夫人。他本以为自己这番“义举”会得到夫人的理解,甚至赞许,毕竟乌雅氏出身满洲大族,乃慈安太后侄女,自幼耳濡目染,对朝廷大事、边疆安危并非毫无概念。

然而,乌雅氏听完,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她将手中正在把玩的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重重拍在梳妆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十万两?!又是十万两!”乌雅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与不满,“牛子厚!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多得没处花了吗?上次你便是一出手十万两,说是助他剿匪安民!这才过去多久?这次张口又是十万!他是你亲儿子啊?让你这般掏心掏肺,倾囊相助?!”

她越说越气,站起身,指着牛子厚:“咱们牛家是有几个铺子,有些积蓄,可那也是祖辈辛辛苦苦、一分一厘攒下来的!不是让你这般挥霍,去填那无底洞的!你这般投入,何时是个头?又能换来什么?”

牛子厚见夫人动怒,连忙压下心中的不快,耐心解释道:“夫人,息怒,你听我说。这钱,岂是白花?乃是投资,是押宝,更是为国出力!”

他凑近一些,低声道:“你可知,如今咱们牛家,还有吉林众多商家的商队,往来于吉东,为何能比以前安稳许多?还不是因为江荣廷在那边镇着,剿匪安境,那些绺子、胡匪才不敢轻易动我们的货!这份照应,值不值钱?”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再者,你莫要小看了这江荣廷。他如今不仅是左路巡防营统领,更是延吉边防帮办,手握靖边军重兵,是徐世昌徐制台眼前第一等的红人!我听闻,当年他私下购置军火,犯了忌讳,就是徐制台力保,才将他安然放出。徐制台是何等人物?能让他如此回护,这江荣廷的前程,恐怕远不止一个边镇统领那么简单!如今他遇到难处,我们雪中送炭,这份人情,远比十万两银子值钱!”

他最后加重了语气,带着家国大义:“更何况,此事关乎边防!倭寇在延吉步步紧逼,将士们在前线挨冻受饿,我们这些在后方安享太平的商贾,出钱资助,抵抗外侮,于国于家,都是义不容辞的正理!这钱,花得不冤!”

然而,乌雅氏却并未被这番道理完全说服。她出身显赫,见惯了官场沉浮、利益交换,对于“人情”、“大义”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远不如实实在在的掌控来得让她安心。她冷笑一声,重新坐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

“官场上的红人?哼,今日是红人,明日说不定就成了阶下囚!这等人,野心勃勃,手握兵权,最是招风惹雨!你投入这许多,万一他哪天栽了,我们岂不是血本无归?官场上,收了钱不办事、甚至反过来咬一口的,还少吗?”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出钱,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牛子厚一愣:“什么条件?”

乌雅氏盯着丈夫,一字一句地说道:“让江荣廷,娶了淑欣!”

“什么?!”牛子厚大吃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让江荣廷娶淑欣?这……这从何说起?太突兀了!”

乌雅氏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有什么突兀的?他江荣廷虽有妻室,但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我家淑欣,品貌端庄,年纪也正当婚配。若他成了我牛家的姑爷,与我们结为姻亲,那才真正是自己人!到那时,莫说十万两,便是二十万、三十万,助他养兵守边,又何妨?”

她前两个女儿的婚事,皆由她一手包办,联姻的对象非富即贵,极大巩固了牛家在吉林的地位。如今,她最疼爱、也最为出众的三女儿牛淑欣已到适婚之龄,她一直在物色一个既能带来巨大政治利益,又能真正成为家族倚仗的乘龙快婿。手握重兵、且看似潜力巨大的江荣廷,无疑进入了她的视野。在她看来,这才是最牢靠的“投资”。

牛子厚眉头紧锁,心中极为不愿。他欣赏江荣廷是没错,愿意资助也没错,但将女儿的终身幸福如此明码标价地作为交易条件,他感到一阵不适。尤其是三女儿淑欣,性子活泼有主见,不同于她两个逆来顺受的姐姐。

“夫人,你这……老大和老二的婚事,都由你做主,我未曾多言。可淑欣……你也不问问她自个儿愿意不愿意?再者,我都已经答应了江荣廷,明日便去商会,如今突然提出这等条件,你让我……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让人家怎么看我牛子厚?出尔反尔,挟恩图报吗?”牛子厚试图反驳。

“脸面?脸面值几个钱!”乌雅氏寸步不让,语气强硬,“正是因为你已经答应了,才更要提!否则,这十万两和后续可能的投入,岂不是打了水漂?只有把他和我们牛家牢牢绑在一起,这钱才花得值!淑欣那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不愿意!再说了,那江荣廷虽说年纪大了些,但也是一方豪杰,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淑欣!”

牛子厚看着夫人那不容置疑的神情,深知她一旦决定的事情,极难改变。他内心挣扎万分,一边是已然出口的承诺和对江荣廷的欣赏,另一边是夫人的坚持和那看似更“稳妥”的利益捆绑。他重重叹了口气,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最终,在乌雅氏持续的劝说和对“家族长远利益”的考量下,牛子厚艰难地妥协了。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与沙哑:

“罢了……罢了!就依你之言。明日……明日见了江荣廷,我……我试着提一提。但成与不成,还需看人家自己的意思,不可过于逼迫。”

乌雅氏见丈夫松口,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得色,语气也缓和下来:“这便对了。你是一家之主,为了家族长远计,有些事,该舍的脸面就得舍。明日好好与他说,我想,只要他不是傻子,就该明白,娶了淑欣,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