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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我靠九阳神功横推武当 > 第600章 冷锅也能烫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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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巷粮站的青石台在晨雾里泛着青灰,像块被人遗忘的墓碑。

更夫第二日起夜时,蓝布包裹又端端正正搁在老地方,掀开一角,白米饭腾起的热气撞得睫毛发颤。

他搓了搓冻红的手,想起前日碑上那缕若有若无的小满娘,突然觉得这饭香里混着股说不出的暖,像有人隔着十年二十年的风雪,轻轻叩了叩他的门。

第三日、第四日,饭篮雷打不动地出现。

卖油馍的王老汉蹲在粮站墙根啃馍,眯眼瞅着那篮饭:奇了,前日是白饭,昨日掺了小米,今儿瞧着还有酸黄瓜丁——倒像有人变着法儿记挂咱。挑水的张二郎擦着汗凑过来:我昨儿晌午路过,那篮儿空了,石台上留着个青瓷碗底的印子,油光光的,显是吃干净了。

议论声飘进民议堂时,周芷若正对着粮册发呆。

竹片上的数字被她画得乱七八糟,最上面一行震喉岭无名坟·三百六十七被圈了三道。

林晚儿推门进来时,见她指尖抵着眉心,腕上银镯碰得竹片哐哐响:你说,这饭篮像不像......

像有人在敲隐形的门。林晚儿接过话头,袖中同心灶分布图窸窣作响,前日田三婆来送腌菜,说西头卖豆腐的阿婆梦见她娘,说灶上温着饭,该回家了她蹲下来,把分布图摊在周芷若脚边,我查了,近七日各村报的空灶数少了十二户——可官府登记的流民册子,只多了三个人。

周芷若突然直起腰,银簪在晨光里划出冷光。

她想起祭碑那晚冰面下的影子,想起小满贴在石碑上喊时的颤音,喉间像堵了团发涨的棉絮。去叫田三婆。她抓起案头的峨眉刺,刀柄还留着母亲的温度,让她带炭粉,查脚印;再带瓶醋,验炊痕。

田三婆来的时候,腌菜坛子撞得门框咚咚响。

她抹了把脸上的汗,从坛底摸出包炭粉:周姑娘,我昨儿就瞧着那石台下的土松——夜里露水重,脚印该留得深。两人蹲在粮站后巷时,田三婆的指甲几乎抠进泥里,炭粉撒下去,果然显出几枚浅淡的鞋印:是缠足老妇的鞋,前掌重,后掌轻——走夜路怕出声,故意踮着脚。

她又蘸了醋抹在篮底的稻草上,酸气腾起时,瞳孔突然一缩:这草带麸皮香,是西沟旧碾坊的!她扯着周芷若的袖子,指甲缝里沾着泥,十年前铁膳盟在那儿强征妇孺舂米,拿烙铁在人腕子上烫印子——战后那地儿荒了,墙根还留着血锈呢!

周芷若的指尖在草茎上轻轻一按,草汁沁进指缝,凉丝丝的。

她想起花葬婆说的,想起林晚儿说的无也是名字,突然转身对跟来的小灶丁道:去请阿青医婆,带半升甜豆泥。

第二日清晨,饭篮里的饭多了层琥珀色的甜豆泥,像给白米饭盖了块蜜色的云。

阿青往饭里拌豆泥时,怀里的小娃扒着她的衣襟啃手指,她笑着刮了刮娃的鼻尖:当年我在孤村,有个老阿婆总给我留半块糖饼——饿久了的人,最记甜。

第三日鸡叫头遍,吴二狗的破棉袄擦过碾坊的断墙。

他缩在墙根,看着个佝偻的身影从野蒿丛里钻出来,灰布衫被露水浸得透湿。

老妇蹲在石台前,枯枝似的手掀开蓝布,突然僵住——她盯着那层甜豆泥,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碰了碰饭粒,像在碰什么会碎的东西。

吴二狗屏住呼吸。

他跟着老妇走了三里地,看她钻进山坳里的野洞,看她从怀里摸出只烧变形的陶锅,锅底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暗黄:李家坪·丁丑冬。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十年前元军焚村,他跟着乞食帮逃出来时,曾听老丐头说过,李家坪的灶锅都刻着村名和年份,烧村那日,锅碎声比哭声响。

老妇把冷饭倒进陶锅时,吴二狗看见她手腕上有道暗红的疤,像烙铁烫的。

他摸了摸腰间的舌底签——那是他继承的情报网信物,竹片上还留着前堂主的血渍。该让他们知道。他咬了咬嘴唇,转身往村里跑,鞋跟踢得石子乱蹦。

消息在黄昏时炸开。

田三婆举着本泛黄的户籍册站在碾坊前,纸页被风掀得哗啦响:李家坪,陈氏,四十二岁,夫早亡,育有一女,擅酿米酒......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指尖抚过丁丑年·失踪几个字,当年我师父去收粮,说李家坪的米酒能暖透冻僵的脚。

老妇是从野蒿丛里跌出来的。

她的灰布衫挂着草屑,陶锅还攥在手里,锅底的刻痕蹭着地面,划出细碎的响。

田三婆念到时,她突然踉跄两步,陶锅落地,溅起的尘土糊了她半张脸。

是我......她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我没敢喝米酒,怕味儿传远了......她跪在地上,爬过去抱住田三婆的腿,眼泪把户籍册泡得软塌塌的,我藏在井里,看他们烧房子,看我闺女的花鞋......她突然笑起来,又哭起来,可今儿这饭甜,像我闺女周岁时,我给她蒸的糖糕......

围观的百姓慢慢围过来。

西沟老灶主抹了把脸,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我家还留着半坛米酒,是当年李家坪阿叔送的。卖油馍的王老汉蹲下来,把老妇的陶锅捡起来,用袖子擦了又擦:明儿我让我家小子去挑水,给您把锅刷得锃亮。

暮色漫过碾坊时,吴二狗蹲在墙根刷大字。

他的刷子里蘸着红漆,一笔一画写得极慢:李家坪灶火重开——缺一口锅,等一个人。漆刷碰到墙面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抽噎,回头见老妇正把脸贴在户籍册上,陶锅搁在脚边,像搁着颗滚烫的心。

林晚儿是在月上柳梢时得知消息的。

她正对着同心灶分布图画新标记,小灶丁撞开院门,喘得说不出话:李......李家坪......她抓起案头的刻刀,刀面映着她发亮的眼睛——那是当年她娘咽气前,塞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

去取泥料。她对着院里的陶窑喊,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山,要和那口旧锅一个纹路,一个尺寸......林晚儿的刻刀在陶泥上划出极细的纹路时,后颈的碎发被窑火烤得发烫。

她盯着案板上那截从旧锅底刮下的残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纹路要分毫不差,连锅底三道火燎的焦痕都得用竹片拓印上去。

陶窑的炭火星子噼啪爆开,映得她腕间同心灶铜铃泛着暖光,那是母亲咽气前塞给她的最后一件物事,当时老人咳着血说:灶冷了,人心就散成灰。

加半把母灶灰。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守窑的小灶丁愣了愣,从墙角陶罐里捏了撮黑灰递来。

林晚儿用刀尖挑起那点灰,轻轻嵌进锅把内侧,陶泥的湿润裹住灰粒时,她想起田三婆说的传灰令——当年哭墙妪用灶灰传递消息,说有灰的地方,就有等归的人。

天快亮时,新锅在窑口泛着琥珀色的光。

林晚儿用布包好它,特意在夹层塞了张薄纸,墨迹未干:锅不怕旧,怕没人肯烧。她敲开阿青医婆的院门时,晨雾正漫过篱笆,院里的小娃们还蜷在草席上打呼。

阿青接过布包时,指腹触到锅身余温,抬头便撞进林晚儿发红的眼:她藏了十年冷锅,该给她个热盼头。

老妇是在日头爬上碾坊断墙时见到新锅的。

阿青把布包搁在她脚边,没说话,只摸了摸她腕上的烫疤。

老妇抖着手解开布绳,陶锅的光泽撞进瞳孔那刻,她突然捂住嘴——锅底李家坪·丁丑冬的刻痕,竟和她怀里那口破锅分毫不差,连把手上那道细裂纹都复刻得一模一样。

布角滑落时,她看见那张字条,字的最后一捺拖得老长,像团要燃起来的火。

当夜,野洞口的柴堆噼啪作响。

老妇蹲在火前,新锅搁在三块石头上,里面盛着前日饭篮里剩下的冷饭。

她摸出块火绒,擦了七次才点着,火星子溅到干茅草上时,她突然想起闺女周岁那天,也是这样手忙脚乱地烧灶火。

火焰腾起的刹那,锅身的陶泥发出轻响,映得她脸上的皱纹都暖了。

山坳外的老槐树下,三个裹着破棉袄的汉子正往这边探头。

最年轻的那个攥着半块黑馍,喉结动了动:我家那口锅......被元兵劈成三瓣。中间的汉子蹲下来,用树枝戳了戳地上的霜:我娘临死前说,灶塌了,人就成孤魂......话音未落,最年长的突然站起来,他怀里的破铁锅磕在石头上,发出闷响:三个人踩着霜花往火光处挪,鞋跟在地上拖出三道浅痕,像三根指向温暖的箭头。

赵铁嘴是在黎明前路过的。

他挑着补锅的家什,远远就看见碾坊前围了一圈人,有的抱着缺口的陶瓮,有的提着漏底的铜釜,却都不说话,只把手伸到火边烤。

他放下挑子,掏出随身的凿子——那是当年被削舌后,铁匠铺老东家塞给他的,说手不会哑。

他踮脚够到门楣,凿子落下时,石屑簌簌掉在肩上:字第一横,字的撇捺,字最后一钩,每笔都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林晚儿是在辰时听见那串杂音的。

她把耳朵贴在听锅器上,陶制的扩音管里传来细碎的刮擦声,像有人用木勺无意识地搅动锅底。叮——一声轻响,是勺子磕到锅沿,接着是更长的拖痕,像在画圈。

她的眼泪啪嗒砸在管壁上,想起情报网里那些被割舌的兄弟,他们最后传递的消息,也是这样用敲碗声拼出来的。他们不会说话了......她对着陶管呢喃,但手还记得怎么求生。

第七日清晨,李家坪的晒谷场被三百六十口行军锅围得满满当当。

周芷若站在中央,月白裙角被山风吹得翻卷,她望着正前方那口烧变形的旧陶锅,里面的白菜糙米粥咕嘟冒泡,香得人眼眶发酸。

老妇站在她身侧,新锅搁在脚边,锅底的灰把青石板染出块圆印。

婶子。周芷若舀起一勺粥,对着吹了三口气,尝尝?老妇的手抖得厉害,瓷勺碰到碗沿发出脆响,第一口粥滑进喉咙时,她突然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涌出来,打湿了胸前的布扣——那是她闺女当年扯下来的,一直揣在怀里。

就在这时,晒谷场响起一片轻响。

三百六十口锅同时震颤,是热汤沸腾时的自然嗡鸣,像无数个被捂了十年的喉咙,终于发出了声。

周芷若抬头,见朝阳正漫过对面的山梁,把每口锅的边沿都镀上金。

山脚下的村落里,有炊烟陆续升起来,这儿一缕,那儿一团,像有人在天上撒了把星星。

老妇抹了把脸,突然转身往村外走。

跟在后面的小娃拽她袖子:阿婆去哪儿?她蹲下来,用沾着粥的手摸了摸娃的头:去旧祠堂。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怀里揣着的新锅,锅底的刻痕在阳光下闪了闪——那是李家坪的名字,也是等归的信号。

山风掠过祠堂的断墙时,吹起几片未扫净的碎纸。

有人凑近一瞧,是张揉皱的红帖,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春祭第七日,供桌要摆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