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口工地,尘土飞扬未歇,一道黑影突然蹿出。
骆养性身形如狸猫般敏捷,猛地扑上前去,靴底用力蹬地,溅起大片尘土,一把扣住“工匠”的手腕。
“咔嗒”一声脆响,对方腕骨似要被捏碎。
匕首“当啷”从袖中滑落,寒光闪烁,直直插入泥土半寸。
“拿下!”骆养性吼声如雷。
两名锦衣卫迅速扑上来,铁链“哗啦”一声套在刺客脖子上。
徐光启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手指紧紧攥着图纸边缘,纸张都皱了起来。
他沉声道:“审!给我查清楚,谁在背后搞鬼!”
半个时辰后,密报递到徐光启手中。
刺客身份查明,是孔家旧部,背后指使者是江南士绅倪文焕。
“这群人,还真是不死心。”徐光启揉着眉心,目光扫过脚下的港湾。
“但旅顺的根基,绝不能停!”
山东巡抚徐可求连忙上前,恭敬道:“徐大人放心!”
“我已加派五百兵丁,工地四周三步一岗,绝不让人再钻空子!”
次日清晨,望海楼风势强劲,刮得人衣襟猎猎作响。
徐光启指着脚下的港湾,浪头拍着礁石溅起白色浪花。
“这里水深三丈,能停百艘战船!”
“东堵后金的出海口,西护天津的漕运,是咱大明的海防咽喉!”
他展开图纸,指尖戳着三个红圈。
“建三座炮台封死港湾,挖船坞修战船,再盖粮库、军械库,形成铁三角防线!”
“还有移民!”徐光启话锋一转,声音提高。
“迁山东、河北的流民来,给五十亩田、三两安家银!”
“农时种地,战时当兵,一举两得!”
徐可求皱着眉,手指挠着鬓角,面露难色。
“徐大人,这工程、养兵,都是吞银子的窟窿,军饷咋来啊?”
“陛下早留了活路子!”徐光启拍着图纸笑道。
“咱在旅顺建官营织厂,用改良的飞梭织布!”
“原料用辽东的棉花,织出的布一半供军需,一半卖到朝鲜、日本,搞军商一体的活路子,军饷自然能滚起来!”
他拍了拍徐可求的肩。
“织厂优先招移民,既让他们有饭吃,又能扎下根,多稳!”
徐可求眼睛亮得像燃了火。
“好主意!”
“我这就让地方官去办,移民、织厂一起推进!”
消息飘到江南苏州,钱龙锡府邸的密室里,茶香弥漫,却裹着焦躁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徐光启疯了!”倪文焕猛地拍桌,茶杯震得茶沫子飞溅。
“旅顺织厂的飞梭,比咱的快三成!”
“官府还给原料、给销路,咱的布庄已经丢了三成生意!”
钱龙锡指尖掐着茶杯沿,指节泛白,冷笑挂在嘴角。
“丢生意是小事!”
他把密报推到桌上,纸页滑得“刺啦”响。
“朝廷要迁流民去旅顺,还要查隐田充官田!”
“咱在山东的千亩隐田,保不住了!”
“那咋办?”顾秉谦急得直搓手,汗珠子滴在衣襟上。
“总不能看着家产打水漂!”
“急什么?”钱龙锡往椅背上一靠,手指敲着扶手,阴光从眼底漏出来。
“改革越急,越容易出岔子!”
他从袖里摸出密信,纸角都被捏得发毛。
“我已经联络了苏州、松江的布商,下月起一起囤棉花抬价!”
“让旅顺织厂的原料成本翻番!”
“再派人去流民里造谣——说去旅顺要被强拉去当兵,死在战场上连尸首都找不到!”
倪文焕眼睛一亮,又皱起眉。
“万一被东厂查到咋办?”
“傻!”钱龙锡戳了戳他的额头。
“让流民里的泼皮出面闹事,地方官只会和稀泥!”
“水搅浑了,谁能查到咱头上?”
乾清宫暖阁,朱由校捏着徐光启的奏本,指尖在“移民给田给银”上划了圈。
“好处给足,流民肯定愿意去!”
他把奏本扔给魏忠贤,龙袍扫过案上的蜜饯碟。
“旅顺的织厂能滚出钱,军港就稳了。”
魏忠贤躬身道:“皇爷圣明!”
“只是江南那边传来信——棉花价突然涨了两成,怕是有人囤货抬价!”
“哦?”朱由校的眼神冷下来,指节敲着案面。
“是江南士绅搞的鬼吧?”
“以为断了原料,就能逼朕停旅顺的工程?”
他提笔蘸墨,朱批写得力透纸背。
“让徐光启从天津调棉花应急!”
“东厂去查抬价的人,查到了就抄家充公,没商量!”
魏忠贤接过朱批,刚要退下,又被喊住。
“西南那边留意着。”朱由校道。
“水西土司安邦彦有反意,让贵州巡抚盯紧点,有动静立刻报!”
旅顺的官营织厂里,飞梭“哐当”作响,织工们的手指翻飞如蝶。
徐光启拿起刚织好的细棉布,指尖捻着布纹。
“细密平整,比江南的布还好。”
“这布,一部分运去辽东当军饷,一部分走市舶司卖到海外!”他对工头道,声音裹着笑意。
“赚的银子,全投进军港建设!”
工头搓着手笑。
“徐大人放心!”
“天津的棉花已经运到,堆得像小山,原料管够!”
徐光启点头,心里却压着块石头。
江南士绅的阻挠只是开始,若西南真反了,朝廷分不出精力,旅顺的工程怕是要拖后腿。
他转身回行辕,提笔写奏本。
建议先缓查江南士绅,集中精力建旅顺、防西南,等稳住了再秋后算账。
苏州钱府的密室里,酒盏碰撞声透着得意。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撞开房门,脸色白得像纸。
“老爷!西南急报——安邦彦反了!”
钱龙锡的酒杯顿在半空,酒液晃着冷光。
随即他眼睛亮得像抓着救命稻草。
“好!真是天助我也!”
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笑声裹着阴狠。
倪文焕凑过来,声音压得低。
“安邦彦一乱,朝廷肯定要调兵去平叛!”
“军饷得花一大笔,旅顺的工程、织厂,怕是要往后排了!”
“不止往后排!”钱龙锡呷了口酒,酒液滑过喉咙,眼神更阴。
“朝廷要应付辽东的后金,又要平西南的乱,首尾顾不上!”
他突然前倾身子,手指戳着桌面。
“咱再加把劲——让泼皮去流民里闹,说移民去旅顺是当苦役,死了都没人埋!”
“让朝廷的移民计划泡汤!”
“旅顺没了人,就是个空壳子,徐光启再能,也玩不转!”
倪文焕连连点头,端起酒杯。
“大人高见!”
“等朝廷顾此失彼,咱的布庄、田产,就能全拿回来!”
钱龙锡举起酒杯,对着西南方向虚敬。
酒液晃着烛光,映得他脸上的笑,比夜色还沉。
“但愿这乱子,能逼得朝廷……暂时罢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