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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先生刚送走一拨熟客,正拿着鸡毛掸子清扫柜台上的浮尘,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客栈门口来回晃荡,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是已经跟家人商量好的阿竹。

那小子一会儿探头朝客栈里张望,一会儿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抓耳挠腮,在原地转圈,脸上写满了犹豫和紧张,就是不敢踏进那道门槛。

文先生看得有趣,放下鸡毛掸子,踱到门口,温和地唤了一声:“阿竹?”

“啊!”阿竹正全神贯注地做心理斗争,被这突然一喊,吓得几乎跳起来,猛地转过身,见是文先生,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文、文先生……”

“在门口转悠半天了,是有什么事吗?”文先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了然几分,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故意问道,“是来找月娥的,还是……”

“没、没什么事!”阿竹连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客栈里面飘,声音也低了下去,“就、就是想问问……小雅……她放学回来了吗?”

文先生心里跟明镜似的,小雅早就从学堂回来,这会儿正在后堂温书呢。但他存了心要逗逗这个眼看就要长大的少年,便故作沉吟道:“这个时辰嘛……学堂是放了,不过她有没有直接回来,我倒是不太清楚。怎么,我们阿竹又打算约我们小雅去哪儿野啊?” 她话语里带着长辈特有的、善意的调侃。

这时,正在一旁擦拭桌子的孙婆婆也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看着阿竹那副难得一见的局促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也绽开了慈祥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就是,小阿竹,今儿个怎么扭扭捏捏的?周家那小少爷一走,你这就开始学大人说话办事啦?瞧这认真的小模样。”

阿竹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脸颊更是烧得厉害,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他急得直跺脚,慌忙解释道:“不是的,婆婆!文先生!我、我这次是真有正事要跟小雅说!很重要的正事!” 他努力想让自己显得郑重其事,但那满脸的红晕和闪烁的眼神,却暴露了少年人心底的慌张。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再说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正经”时,后堂的布帘被掀开了。小雅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手里还拿着一卷书,探出头来,清澈的目光带着询问望向文先生:“娘亲,您叫我吗?”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滴落玉石,瞬间打破了门口的微妙气氛。

阿竹在看到小雅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随即又像是受惊的兔子,所有的勇气在瞬间烟消云散。他“啊”地短促叫了一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转身就跑,那速度快得仿佛后面有猛兽在追赶,一溜烟就消失在了巷口,只留下一阵风。

这突兀的举动让文先生和孙婆婆都愣住了。文先生看着阿竹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话都没说一句就跑没影了。”

小雅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解和好奇,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娘亲,阿竹哥他……怎么看见我就跑了?我吓到他了吗?”

文先生也是摸不着头脑,只能猜测道:“谁知道呢,神神叨叨的。他刚才说有事要跟你说,结果你一来,他倒先跑了。” 她想了想,对小雅说,“要不,你去济世堂问问王老郎中?看看阿竹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雅乖巧地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问问。” 说着,便放下书卷,朝济世堂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边,阿竹一路狂奔回济世堂,冲进院子时差点被门槛绊倒,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王老郎中正在院子里分拣药材,见他这副狼狈模样,皱了皱眉,沉声道:“跑那么急做什么?当心撞翻了药架!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阿竹扶着门框大口喘气,也顾不上解释,只是急切地、带着恳求的语气对王老郎中说:“师、师傅!等下……等下要是小雅来找我,您、您就说我不在!求您了!”

王老郎中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放下手中的药材,疑惑地看着他:“不在?你这不是在吗?又闯什么祸了?还是跟小雅闹别扭了?”

“没有闯祸!也没闹别扭!”阿竹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那复杂难言的心事,只能双手合十,不停地作揖,眼神里满是恳求,“师傅,您就帮帮我,就说我出去了,有事!回头我再跟您解释!”

王老郎中看着自己这小徒弟难得露出这般又窘又急的模样,心知定然是少年人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作祟。他本是心情沉郁,此刻却被阿竹这纯真的苦恼勾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瞧你这点出息。去吧去吧,躲里屋去,我不说便是。”

“谢谢师傅!”阿竹如蒙大赦,立刻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后堂的药房,连大气都不敢出。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小雅清脆的声音在济世堂门口响起:“王爷爷,您在吗?阿竹哥在不在呀?”

王老郎中清了清嗓子,按照约定好的“剧本”,抬起头,露出一抹温和而“自然”的笑容:“是小雅啊。阿竹啊……他刚才急急忙忙跑出去,说是有事,这会儿不在铺子里。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小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失望和更多的困惑,她将刚才在客栈门口发生的事情大致跟王老郎中说了一遍:“……就是这样,阿竹哥说有事要跟我说,可见到我却跑了。娘亲让我来问问,看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王老郎中听着,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的胡须,心里已然明了。这小子,怕是鼓足了勇气想去跟自己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告别,可真到了临头,却又怯场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是阿竹自己的心事,他这个做师傅的,也不便越俎代庖。

于是,他只是温和地对小雅说:“原来是这样。等他回来了,我告诉他,让他去找你,可好?”

小雅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听王老郎中这么说,也只好点了点头,乖巧地行了个礼:“嗯,谢谢王爷爷,那我先回客栈了。”

“好,慢走。”王老郎中目送着小雅离开,直到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才摇了摇头,对着里间方向,带着几分戏谑,扬声道:“行了,人走了,出来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小子到底要跟小雅说什么‘重要的事’,还得藏着掖着?”

药房里,阿竹背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了头,发出一声懊恼又纠结的哀叹。告别,原来比想象中,要难上这么多。而窗外,清水镇的阳光依旧明媚,仿佛在静静等待着,这个少年鼓足勇气,说出那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