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尊匠重技，新名定秩
离开那间弥漫着硝烟与创新气息的密室前，赵高翔停下了脚步，目光再次扫过桌上那些凝聚了张铁头等人心血与智慧的新式武器雏形，也扫过张铁头那双布满老茧与烫痕、却创造着无限可能的手。
“铁头，还有诸位师傅，”赵高翔的声音在石室内回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你们所做之事，其价值，远超寻常攻城略地之功！”
张铁头和几位核心工匠闻言，都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憨厚地笑着，连说“不敢当”、“分内之事”。在他们传统的认知里，工匠虽不可或缺，但地位终究无法与冲锋陷阵的将领相比。
赵高翔却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并非虚言。以往，我给诸位师傅的待遇，自问不算苛待，比之寻常工匠已优厚数倍。” 这一点确实，嵛山岛的工匠们，无论是饷银还是伙食、居住条件，都远非外界工匠可比，这也是他们能安心在此钻研的重要原因。
“但今日，见到这些成果，以前成型的复合弓已经很完美。”赵高翔指着桌上的燧发铳、猛火油柜和那根后装“怪胎”，眼中闪烁着精光，“我才觉以往所给，犹有不足！从即日起，所有参与核心研造之工匠，饷银翻倍！张铁头，你的俸禄，参照我军中游击将军标准发放！”
“游…游击将军？！”张铁头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游击将军，那可是能独立领兵数千的中高级武官！其俸禄、地位，远非他一个匠户头领所能想象。他身后的几名工匠也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侯爷，这使不得！俺们就是些打铁的，怎敢与将军们相比……”张铁头慌忙摆手，黝黑的脸膛因激动而泛红。
“有何使不得？”赵高翔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们造出的利器，将来在战场上能抵得上千军万马！能挽救无数我大明儿郎的性命！这份功劳，难道还比不上一员战将？此事不必再议，照此执行！”
他顿了顿，看着依旧处于震撼中的张铁头，提出了一个更让对方面露茫然的新想法：“此外，我觉得‘工匠’之称，已不足以彰显诸位之才。今后，凡在嵛山岛参与军械研造者，不再称‘工匠’。”
张铁头愣愣地问：“那…那叫啥？”
赵高翔微微一笑，吐出一个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极其陌生的词汇：“工程师！”
“工…工程师？”张铁头费力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组合，眼神里全是困惑。
“不错！”赵高翔负手而立，开始解释他赋予这个新称谓的含义，“‘工’者，巧饰也，乃尔等本职，巧夺天工！‘程’者，度量也，法式也，意味着规矩、标准与进度！‘师’者，表率也，能教习他人，传承技艺！合起来，‘工程师’，便是精通技艺、制定标准、堪为表率之人！尔等在此，不正是度量火器之威能，制定制造之法规，开创前人未有之技艺吗？此称谓，正合汝等之责！”
这一番解释，如同醍醐灌顶，让张铁头眼中的茫然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深刻理解、被极度尊重的光芒。他虽然还是觉得这称呼有些拗口，但其中蕴含的重视与期许，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不再是地位低下的“匠户”，而是有规矩、有法度、有传承、被尊为“师”的存在！
“而且，这‘工程师’，也需分个等级高下，以明确职责，激励进取。”赵高翔顺势提出了分级构想，“便暂定为三级：高级工程师，需能独立主持重大项目攻坚，如你张铁头，燧发铳、猛火油柜乃至那后装铳的总体把握，皆由你统筹，便是高级工程师！”
“初级工程师，需精通某一领域，能带领小组完成具体部件之研发与改进，如专精于燧发机构的李师傅，专研猛火油喷射的王师傅等。”
“其下则为学徒，跟随学习，辅助操作，待技艺精进，积累功绩，经考核后可晋升。”
张铁头听着这清晰的分析，心中豁然开朗。以往管理匠人，多是凭资历和模糊的印象，如今这“工程师”等级一出，谁有多大本事，该负什么责任，该拿什么待遇，一目了然！这不仅是对他们身份的提升，更是对能力和贡献的明确认可与激励！
他用力地点头，脸上因为激动和自豪而泛着油光：“工程师…高级工程师…侯爷，这名头好！听着就提气！俺…不，我张铁头，一定不负这‘高级工程师’之名，定带大伙造出更多、更好的杀敌利器！”
看着张铁头等人眼中燃起的、不同于以往只是完成任务的、一种带着荣誉感与归属感的全新光芒，赵高翔知道，他这“尊匠重技”的一步棋走对了。给予远超寻常的待遇，赋予充满敬意的新身份和清晰的晋升阶梯，这不仅能极大激发这些技术人才的创造热情，更能将他们牢牢绑定在自己的战车上，成为他实现宏图霸业不可或缺的技术基石。
离开嵛山岛时，赵高翔心情更加舒畅。他知道，这些享受着游击将军待遇的“工程师”们，必将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为他打造出一支装备精良、足以改变战争模式的强大军队。
科技与制度的结合，正在这海外孤岛上，悄然生根发芽。
还有更多的简单粗暴但是效果很好的武器，也要开始研发。后续还会遇到很多问题。等稳定下来要再加大力度
送走了侯爷和王将军的哨船，张铁头没有立刻回到那喧闹而又令人着迷的工坊。他独自一人走到岛屿临海的一处高崖上，任凭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拂着他铁刷般的短发和黝黑的面庞。远处，福宁港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而他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久久难以平静。
他想起几年前，在苏州城破后那片混乱与绝望中，是赵侯爷带着他们这群如同丧家之犬的溃兵和工匠，杀出一条血路，一路辗转来到了福建。那时候，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奢望。侯爷对他们这些匠人，从一开始就颇为照顾，没让他们像普通兵卒那样去冲锋陷阵，而是尽力保全。
后来到了福宁，安稳下来，王秀楚王先生负责统筹，将他们安置得妥妥帖帖。那位气质不凡的唐晏珠小姐，也时常会过问他们的起居，送来些衣物药品，言语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再后来，他们被秘密转移到这嵛山岛，成了“岛上的人”。
在这里，日子是苦了些，整日与炉火、铁砧、硫磺、猛火油为伍，危险且枯燥。但侯爷从未亏待过他们！饭食管够，顿顿有鱼有肉，这在乱世是何等奢侈？饷银更是从不拖欠，比外面那些卫所兵、甚至是有些军官都要丰厚。这份实实在在的照顾，让他们能心无旁骛地投入到这敲敲打打的事业中。
然而，最让张铁头感到震撼，甚至有些惶恐的，并非是这些生活上的优渥。而是侯爷陆陆续续交给他的那些图纸和写满奇怪符号、原理说明的册页。
复合弓？反曲结构，多种材料复合，力道和射程竟能提升如此之多！他带着弟兄们摸索了无数次，失败了无数次，才终于按照侯爷指点的方向，造出了那让鞑子铁骑都闻风丧胆的利器。
还有那燧发铳！取消火绳，用钢轮燧石打火？这想法简直是天马行空，却又直指火绳枪的弊端！他们一次次试验，被炸伤，被燧石碎片崩伤，终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更不用说那“猛火油柜”和那结构匪夷所思的“后装枪”了！那些原理，那些构想，完全超出了他这个打了几十年铁的老匠人的认知范畴。侯爷怎么会懂这些？这些精妙绝伦、近乎于“道”的技艺，仿佛信手拈来一般。
张铁头用力攥紧了粗糙的手掌，感受着掌心老茧传来的坚实触感。他望着暮色苍茫的大海，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是感激，感激侯爷的活命之恩，感激侯爷给予的信任和远超常人的尊重与待遇。
是敬畏，敬畏侯爷那深不可测的学识，仿佛能窥见天地奥秘，才能拿出这些闻所未闻的奇思妙想。
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归属感。
侯爷不仅给了他们安身立命之所，更给了他们一个能够施展毕生所学、甚至触摸到技艺巅峰的平台！如今，更是给了他们“工程师”这般响亮的名头和堪比将军的俸禄！
“侯爷……您到底是……”张铁头喃喃自语，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眼神中的敬畏与忠诚，却比脚下嵛山岛的岩石还要坚定。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连同这岛上所有的弟兄，这条命，这门手艺，都早已和那位年轻却如同深海般难以测度的靖朔侯，紧紧绑在了一起了。他们要用手中锤打出的铁与火，回报这份知遇，为侯爷，也为这乱世，砸出一个新的乾坤！他转身，大步走向那灯火通明、叮当作响的工坊，背影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