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倾话音一落,便将朱元璋及朱标、朱樉、朱棡、朱棣等皇子投入的十万两银子,又赏出三万两,仅剩两万两。
众工匠闻言,顾不得满地碎石,纷纷激动跪拜:“谢大人赏赐!”
他们虽是皇室琉璃匠,吃的是“死粮”——烧得好是本分,烧不好可能搭上性命。赏赐?除非用旧法炼出极品琉璃,否则想都别想。即便有贵人赏银,也寥寥无几,毕竟朱元璋的吝啬众所周知。
可今日才炼两炉琉璃,便得五百两赏银,抵得上他们十几二十年的收入。更别说每月还有额外赏赐。
此刻,这些工匠已不愿回去。跟着这位慷慨的贵人,岂不比从前强百倍?
燕长倾微微颔首,随即走出窑炉。里面高温难耐,短短片刻,他已浑身湿透。
“大人,这便是极品琉璃的炼制之法?”贴身护卫的锦衣卫千户陆文昭忍不住问道。
方才,他们亲眼目睹了整个炼制过程,连原料配比都一览无余。
陆文昭话音刚落,站在燕长倾另一侧的锦衣卫千户裴纶也不由得竖起耳朵,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色望向燕长倾。
燕长倾的目光在左右两旁的陆文昭与裴纶身上扫过。
此前毛骧为他调配了一名锦衣卫指挥同知与五位千户供其差遣。
指挥同知蒋瓛主理锦衣卫日常事务统筹。
卢剑星、靳一川、沈炼三位千户则被分派去轮值看守土豆种植。
余下的陆文昭与裴纶便随侍在侧,名为护卫实为监察。
不错,那正是烧制极品琉璃的秘方。待成品制成后,你们五位千户可各选三件,蒋瓛可择五件。
就说是我允的。
这些琉璃你们自用也好,变卖也罢,都随你们心意。
若要售卖换钱,半月之内出手为佳,过了这期限便不值钱了。
说到这里,燕长倾瞥见陆文昭与裴纶隐隐激动的神色,语带警示道:
若喜爱琉璃或需要银钱,大可直言。在这方面我从不吝啬。
即便无功,单凭辛劳,赠你们几百上千两银子也不在话下。
若立下功劳,千两万两亦非难事。
但若泄露琉璃秘方,或私自烧制......
这琉璃生意背后站着的并非是我,而是陛下。
所有知晓琉璃制法之人皆登记在册。
一旦市面出现类似极品琉璃,追查泄密之人......
想必锦衣卫最清楚其中利害。
陆文昭与裴纶神色骤凛,齐声肃然道:
卑职明白,定当严守秘方绝不外泄!
燕长倾微微颔首,边走边吩咐:
再调五百锦衣卫日夜守卫琉璃工坊,所有匠人未经蒋瓛许可不得擅离农学院。
虽说琉璃原料皆购自内官监,匠人亦属皇室,保密已有保障。
但燕长倾仍习惯多设一道防线——毕竟农学院能否建成,全系于这第一桶金。
遵命!
陆文昭抱拳领命,当即转身安排。
“大人,咱们现在去哪儿?”裴纶快步跟上往外走的燕长倾,目光紧盯着他的背影。
燕长倾脚步未停,目光遥望应天府中城方向,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去找。”
......
半月后,朱元璋突然下旨要携马皇后前往凤阳祭祖三月,命太子朱标及朱樉、朱棡、朱棣等皇子留守监国。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令满朝哗然,群臣面上虽作挽留之态,心底却暗自松了口气——比起面对威严深重的洪武皇帝,辅佐仁厚的太子与诸位皇子显然更令人心安。
待圣驾离京七日后,应天府所有勋贵子弟与各地豪商都收到了一份烫金请柬:
【农皇商会谨启:三日后将举办稀世琉璃珍品拍卖会】
【会期三日,戌时入场,戌时四刻开槌,亥时四刻收市】
【本次拍卖皆为绝世无瑕琉璃,自镇店之宝至精巧饰物应有尽有】
【特别提示:所有宾客需佩戴面具身着黑袍入场,另设私密包厢】
【特邀太子殿下并诸皇子莅临共赏】
农学院土豆田畔,本该在凤阳的朱元璋与马皇后正俯身查看作物长势,朱标等人捧着请柬面面相觑。年轻的太子望向燕长倾,摇头苦笑。
“先生要办这琉璃拍卖会,本宫并非不支持,只是何必直接言明本宫也会到场呢?”
朱棣也眨着眼睛附和:
“是啊,这种事让大哥出面就够了!为何还要拉上我们?”
燕长倾放下手中记载三日后拍卖琉璃制品的名录,瞥了眼不远处的朱元璋,而后对朱标、朱棣等皇子道:
“若你们不到场,那些收到邀请的文武百官和勋贵子弟未必敢来。”
“毕竟陛下只是去凤阳祭祖三月,并非不归。”
朱元璋对 污吏深恶痛绝,满朝文武无论贫富,都不敢在他面前挥霍。若被朱元璋知晓家财丰厚,难免怀疑其钱财来路不正。
按朝廷俸禄,百官最多温饱,绝无大富之理。若家资丰厚,多半与 有关。一旦查实,必是死路一条。
为确保拍卖会顺利,燕长倾特意支开朱元璋,又请朱标、朱棣等皇子助阵,便是要告诉众人:陛下不在应天,且拍卖会以黑袍面具隐藏身份,更有诸位皇子坐镇,与皇室合作,尽管放心出价,不必担忧秋后算账。
朱元璋在旁冷哼:
“哼,但愿你这拍卖会真能如你所言,赚得上千万两白银!”
起初朱元璋不愿配合离京,燕长倾便以千万两白银为赌注,称若陛下配合,必能达成此数。按农皇商会分成,这笔巨利终使朱元璋点头。
朱元璋至少能分得三百万两,太子朱标、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等诸位皇子每人也可获得五十万两!
面对五十万两的 ,朱标、朱樉、朱棡、朱棣等皇子都不禁心动......
虽说贵为太子、皇子,享有朝廷供养,但自从上次调整宗室俸禄后,即便是亲王每年的俸禄也不过三万石。
折算成银两,这三万石俸禄仅值一万五千两左右。
每位受封藩王的皇子都要供养偌大的王府,日常开销颇为庞大。
所幸各王府都有经营产业补贴用度,否则日子难免捉襟见肘。
正因如此,面对琉璃拍卖会可能带来的五十万两分红,这些尊贵的太子、皇子们终究难以抗拒。
而朱元璋面对三百万两的分成,虽心有犹豫,最终仍点头应允。
大明立国仅十二载,国库确实空虚。
去年全国岁入仅一千九百万石,折合银两勉强千万。
这千万两要支撑整个国家运转,即便是天子也不敢奢靡度日。
当燕长倾提出要在三日内赚取大明全年岁入,并许诺分给皇帝三成即三百万两时,
朱元璋最终以赴凤阳祭祖三月为由,默许了这场交易。
用三个月的名义祭祖,换取国家岁入的三分之一,这笔账在朱元璋看来颇为划算。
唯一令他存疑的是:区区三日的琉璃拍卖会,真能筹得千万两白银?
在朱元璋看来,连坐拥天下的自己都如此拮据,旁人又能富裕到何种程度?
燕长倾闻言笑道:若拍卖会未能筹得千万两,我愿另献价值千万两的技艺作为补偿。
......
就在燕长倾与朱元璋、朱标、朱樉、朱棡、朱棣等人商议琉璃拍卖会能否三日创收千万两之际。
应天府内的文武勋贵子弟,以及陕商、晋商、徽商、燕商等各地豪商的主事人,还有众多世家大族的代表,都在热议农皇商会的邀请函。
正如燕长倾所料,若朱元璋仍在应天府坐镇,即便他将琉璃拍卖会说得天花乱坠,这些权贵富商也绝不敢轻易参与。毕竟再珍贵的琉璃,也比不上性命重要。若被朱元璋发现,这些珍宝反倒会成为催命符。
然而此刻朱元璋已前往凤阳——至少表面如此。加之参会者皆可穿戴黑袍面具隐藏身份,更重要的是太子朱标及朱樉、朱棡、朱棣等皇子都将出席。这意味着农皇商会背后极可能有皇室支持,甚至就是朱元璋本人授意。毕竟字岂是寻常商会能够擅用?除非得到太子或藩王这等能代表皇室之人的首肯。
如此想来,参会反倒成了奉旨行事。总不至于皇室一边邀人赴会敛财,转头又治他们受贿之罪。这般钓鱼执法,实在不合常理。权衡之下,多数勋贵子弟、豪商巨贾与世家代表都决定前往一探究竟。买不买另说,先开开眼界总无损失。
三日光阴,倏忽即逝。
琉璃拍卖会选址江东门外的江东酒楼,这座号称危楼高百尺的应天顶级酒楼,平日一席难求。但在燕长倾借皇子之势运作下,整座酒楼被包场三日。当受邀宾客按约定时辰抵达时,发现三山门外大街尽头早已车马如龙,等候的马车排成长蛇阵。
经过下人打探,发现这些车马竟都是前往琉璃拍卖会的。
江东酒楼坐落在江东街上,要抵达此处,需先穿过漫长的江东街,再经过同样冗长的西街头街道,最后还要越过更为绵长的三山门外大街。
三条街道相连,总长不下数十里。
一位姗姗来迟的侯爵子弟见此情景,不禁瞠目结舌:莫非应天府所有勋贵富商都来了?!
正当他随着队伍缓缓前行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扬起漫天尘土,只留下一声嚣张的呼喊:闪开!我爹是丞相!
听到这声叫嚷,沿途马车内的众人或皱眉不悦,或低声咒骂。但无论如何,绵延数十里的车队还是纷纷为胡文安的马车让出了通道。
胡文安从车窗探出头来,望着纷纷避让的马车,越发得意忘形,接连高喊:我爹是丞相!我爹是丞相!
戌时三刻,江东酒楼顶层包厢内,燕长倾正与太子朱标及诸位皇子议事。
客人到得如何了?燕长倾询问身旁的锦衣卫千户陆文昭。
六大国公未至,二十八侯爵来了二十家,两家伯爵悉数到场。丞相之子胡文安也来了,朝中大臣及其子弟来了七成。此外,大人特意通知的各大商帮主事人皆已到齐。
朱棣闻言问道:燕先生不是说今晚拍卖会要戴面具穿黑袍,不泄露身份吗?
燕长倾坦然道:确实如此,他们的身份不会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