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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定辽卫。

军政总管府的书房里,地龙烧得正旺,屋里暖烘烘的。

蓝玉正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一封刚刚送到的密报。那是蒋瓛用特制的蜡丸封好,通过几道暗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他已经在这种“悠闲”的状态下待了好些日子了。虽然外界都说他被耿炳文的大军给封锁了,日子难过,但他自己清楚,现在难过的可未必是他。

“呵…”

蓝玉看完密报,随手往桌子上一扔,发出一声轻笑,“朱元璋这老狐狸,下手还真够狠的。张昺?谢贵?这是要把老四往死里逼啊。”

他的对面,坐着一身儒衫的内政主官周兴,还有总是那个把玩着手里那把精钢匕首的情报头子蒋瓛。

“大帅,这是好消息啊。”

蒋瓛把匕首插回鞘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朱棣那病,明摆着就是装的。现在朝廷派人去查,若是把朱棣逼反了,甚至逼死了,那咱们这边的压力可就轻多了。到时候北平内乱,咱们正好浑水摸鱼。”

周兴也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微微点头:“蒋指挥说得在理。如今咱们虽然稳固了辽东,但终究还是处在朝廷的包围之中。若是北平那颗钉子被拔了,朝廷就能腾出手来,集结全力对付咱们。不过……若是北平乱了,咱们这假想敌也就没了。”

蓝玉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蓝玉看向地图上北平那个位置,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朱棣要是真那么容易被拔了,那他就不是朱棣了。这小子的命硬着呢。”

“而且…”蓝玉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现在,还真不希望他倒。”

蒋瓛一愣:“大帅这是何

意?朱棣可是咱们的死对头啊。”

“是死对头不假,但现在,他也是咱们最好的护身符。”

蓝玉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你们看,现在天下的局势,就像是一座天平。一边是南京朝廷,庞然大物;另一边,就是咱们辽东和北平燕王府这两个反骨仔。只要咱们两家都在,朝廷的兵力、粮草、乃至朱元璋那个老东西的精力,就得被迫一分为二,谁也吃不准该先打谁。”

“可如果朱棣真被张昺给废了,或者被押送回南京杀了。那北平的几万精锐就会被朝廷收编,再加上南边的兵力,朱元璋就能毫无顾忌地挥师北上,几十万大军压过来,咱们辽东这几万人,那就是在海啸面前的沙堡子,扛不住的。”

周兴眼神一亮,手里的折扇猛地一合:“大帅的意思是…唇亡齿寒?咱们得保朱棣?”

“保谈不上。”蓝玉冷笑一声,“他朱棣也不是什么好鸟,让他活着,只是为了让他继续给朱元璋添堵,继续当那根扎在朝廷心口上的刺。他越疼,咱们就越安全。”

“那大帅打算怎么做?”蒋瓛问道,“派兵去救?朱棣现在装病装得正欢呢,咱们要是派兵去,那不是坐实了他勾结反贼?那他死得更快。”

“当然不能明着救。”

蓝玉转过身,看着两人,“咱们不仅不能救,还得帮朝廷火上浇油。”

“火上浇油?”周兴和蒋瓛都有些懵了。

“对。朱棣现在最怕什么?最怕这出戏演不下去。最怕张昺和谢贵真动手。他现在就是个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病人。那咱们就给他送个理由,送个让朝廷不敢动、让谢贵不敢乱、让张昺不得不求着朱棣‘活着’的理由!”

蓝玉走回桌前,拿起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借道】!

“蒋瓛!”

“在!”

“能不能把你的人撒出去?不管是北平城里的茶馆酒肆,还是路边的乞丐窝,我要让整个北平城在三天之内都知道一个消息。”

蓝玉的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就说……辽东军政总管蓝玉,听闻燕王病重,北平防务空虚,心中大喜。为了替天行道,清君侧之恶,决定出兵五万,借道北平,南下勤王!”

“噗!”

一向沉稳的周兴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顾不上擦湿了的衣襟,瞪大了眼睛看着蓝玉:“大帅…这…这也太那个了吧?这不明摆着是去吓唬人的吗?而且这不是帮朱棣背黑锅吗?”

“吓唬人怎么了?兵者,诡道也。”

蓝玉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至于背黑锅……咱们这一身黑,还怕再多这一口?就是要让北平那帮人知道,我蓝玉不仅要打,而且还要趁火打劫!”

“你想想,要是你是谢贵,是你刚接手了北平防务,这时候听说我蓝玉带了五万大军杀过来了,而你手底下的兵心还不稳,那一刻你会怎么想?”

蒋瓛沉思了一下,代入了一下角色,然后倒吸一口凉气:“我会怕。我会怕要是这个时候王府里再出乱子,要是把燕王系的老将都逼反了,那北平不攻自破。我肯定会先稳住内部,甚至……不得不借助燕王的余威来镇场子。”

“这就对了!”

蓝玉一拍大腿,“这就叫—以攻代守,围魏救赵!我越是表现得凶狠,朱棣那边的日子反而越好过。因为朝廷需要他这块招牌活着,哪怕是病的,也能吓唬吓唬人。”

“光说还不够。”

蓝玉继续下令,“传我的将令,给瞿能!让他带着骑兵营,给我动起来!”

“别窝在营里练兵了,拉出去溜溜!就去滦河一线,把声势给我造大!旌旗要多,烟尘要大,每天给我往北平方向佯动几次,要让对面古北口的明军斥候看得清清楚楚,要把他们吓得尿裤子!”

“再让军工司把那几门淘汰下来的旧火炮拉上去,没事就放两炮听听响!我要让整个北平都知道,狼,已经在门口磨牙了!”

“是!”蒋瓛领命,眼中满是兴奋。这招太损了,但也太妙了。

“还有。”

蓝玉叫住了正要出门的周兴,“周先生,文笔还要劳烦你润色一下。给我写一篇檄文。要写得狂妄,写得嚣张,要把朱棣骂得像个缩头乌龟,全是装病避战的懦夫词儿。骂得越狠越好!”

“为什么?”周兴有些不解。

“因为只有骂得狠,朝廷才会信啊。”蓝玉笑了,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咱们骂朱棣是个废物,那不正好帮他证明了——‘看,连反贼都知道燕王废了,那燕王肯定是真的废了’。这样,张昺那帮人对朱棣装病的怀疑,自然就少了几分。”

“这叫……骂名即保命符。”

周兴恍然大悟,看向蓝玉的眼神里满是佩服:“大帅高见!这一手反间计加疑兵计,实在是……妙不可言!”

“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去写!”

……

三天后。

燕山脚下。

原本还算平静的边境线上,突然间黄沙漫天。

瞿能骑在那匹神骏的黑马背上,手里提着马鞭,看着身后那三千骑兵卷起的滚滚烟尘。

这三千人,每一个马尾巴后面都绑着树枝。这一跑起来,那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万大军在冲锋。

“弟兄们!大帅有令,这几天咱们不打仗,就跑马!把这声势给老子造出来!”

瞿能大吼一声,“都给我听着,谁要是嗓门大,谁要是能把对面明军吓得关城门,老子赏他一壶好酒!”

“吼!吼!吼!”

骑兵们齐声呐喊,那声音顺着风,直接传到了几里外的古北口关隘上。

关楼上。

守关的明军千户,正举着千里镜,手都在哆嗦。

在他的视线里,远处那黑压压的一片,尘土蔽日,隐约还能听到火炮的轰鸣声。

那面巨大的“蓝”字将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就像是一只张开大口的巨兽,正对着北平露出狰狞的獠牙。

“快!快!八百里加急!报这北平都司!”

那千户吓得嗓子都劈了,“蓝玉…蓝玉的主力打过来了!至少五万…不!十万人马!这是要命啊!”

……

北平城。

都指挥使司衙门。

谢贵刚刚上任没几天,还没把屁股坐热乎。

此刻他正对着一堆有些混乱的防务文书发愁,突然一名信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报——!大人!古北口急报!”

谢贵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抢过文书。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蓝玉那个混蛋…他怎么敢?!”

他还不知道,与此同时,几十张写满了嘲讽之词的檄文,已经被蒋瓛的手下,趁着夜色贴满了北平的大街小巷。

什么“燕王装病如妇人”,什么“北平无人任我行”,什么“借道清君侧”…

整个北平城,沸腾了。

而在这沸腾的恐惧之下,那座被重兵包围的燕王府,却意外地迎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就像蓝玉算计的那样,当狼真的来了的时候,即便是想杀狗的主人,也不得不先把棍子放下,先想想怎么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