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战争留下的创伤尚未完全平复,但一种新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希望气息已经在这座港口城市弥漫。1945年4月25日,来自全球五十个国家的代表齐聚一堂,在歌剧院庄严的穹顶下,为建立一个“欲免后世再遭今代人类两度身历惨不堪言之战祸”的国际组织,进行最后的磋商与博弈。联合国国际组织大会,在此拉开帷幕。
中华共和国代表团,在万众瞩目下步入会场。团长、外交部长顾维钧身着深色中山装,步履沉稳,神情肃穆中带着历经战火与复兴后特有的从容与自信。他的身后,是经过精心搭配的团队:既有精通国际法的学者型官员,也有熟悉欧美事务的年轻外交官,还有两位穿着共和国陆军将官礼服、代表军方立场的观察员——其中一位,正是刚刚在西域前线立下赫赫战功、被临时召回国参与此盛会的“雪豹”侦察营新任营长(接替牺牲的陈剑飞)孙浩中校。他的存在,以及顾维钧胸前那枚小小的、造型古朴的“共和国卫士”一级勋章(追授给陈剑飞的,由高岩特批顾维钧佩戴以彰显国威),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这个国家不仅以古老文明着称,更刚刚在决定世界命运的战争中,以铁与血证明了自己的力量与意志。
会场内,早已抵达的美、英、苏代表,目光复杂地投向这个新兴的东方大国代表。他们还记得雅尔塔那场不愉快的“插曲”,记得那场改变了远东格局的灭国之战,更记得不久前世人都已心照不宣的、那场震撼全球的核爆(尽管共和国从未正式宣布)。如今,这个曾经的“东亚病夫”,正以无可争议的战胜国和核大国身份,坐到了决定战后世界秩序的核心谈判桌前。
会议进程远非一帆风顺。大国之间的猜忌、小国对自身命运的担忧、殖民地与托管地的前途、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令人垂涎又令人畏惧的否决权……每一个议题都暗流涌动,争吵不休。
苏联代表团团长大胡子莫洛托夫,一如既往地强硬。在讨论安理会职权和否决权范围时,他寸步不让,强调这是保障大国一致、维护和平的关键,实质是为苏联在东欧和远东的行动自由披上合法外衣。英国外相艾登则更关注如何维护其遍布全球的殖民体系,对“民族自决”和“非殖民化”议题态度暧昧。美国国务卿斯退丁纽斯试图扮演协调者,但其提出的方案往往带有明显的美国主导色彩。
顾维钧和他的团队,则展现出一种与老牌列强截然不同的风格。他们发言不多,但每次发言都经过深思熟虑,逻辑清晰,引经据典(既有国际法,也有东方哲学),同时立场鲜明。
当讨论到《联合国宪章》序言中关于“基本人权、人格尊严与价值”的表述时,苏联代表试图加入“以及各民族文化与历史特殊性”等限定词,以削弱其普世约束力。英国代表出于维护殖民统治的考虑,对此默许。美国代表则有些犹豫。
顾维钧在此时要求发言。他走上讲台,目光扫过全场,用流利的英语缓缓说道:
“诸位代表,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由极端民族主义、种族优越论和践踏基本人权所引发的全球浩劫。数百万人失去生命,无数家庭破碎,文明几乎倒退。如果在痛定思痛、缔造和平的时刻,我们还要在‘人之所以为人’的基本价值前加上种种限定和例外,那么,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我们如何向那些长眠于地下的亡灵交代?又如何向子孙后代保证,同样的悲剧不会重演?”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坚定:“中华共和国历经百年屈辱,深知主权独立与民族尊严之宝贵,也同样深知,对人的基本权利的普遍尊重,是不同国家、不同民族能够和平共处、携手发展的基石。我们支持明确、坚定地写入这些原则。这不仅是对历史的总结,更是对未来的承诺。”
他的发言,没有直接点名,但矛头直指苏联的内部政策和英国的殖民体系,同时又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赢得了许多中小国家代表的共鸣和掌声。苏联和英国代表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在随后关于安理会表决程序的激烈辩论中,当美、苏、英为否决权的使用范围争执不下时,顾维钧再次提出了一个折中但富有创见的方案:
“我们理解大国在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中负有特殊责任,因此原则上支持赋予常任理事国否决权。但是,这项权力不应当被滥用,成为某些国家无视国际社会普遍意愿、推行单边主义的工具。我们建议,在《宪章》中明确,当安理会处理的是涉及‘威胁和平、破坏和平及侵略行为’的实质性事项时,常任理事国的否决权才适用。而对于程序性事项,以及涉及推荐秘书长、接纳新会员国等事务,不应适用否决权。同时,我们建议设立一定的机制,对频繁、无合理理由使用否决权的行为,进行道义上的审视和协商。”
这个方案,既承认了大国特权(共和国自身也将是常任理事国),又对其进行了限制,同时照顾了中小国家参与国际事务的愿望,体现了一种更加平衡、更具建设性的思维。美国代表对此表现出兴趣,英国代表不置可否,苏联代表则强烈反对,认为这削弱了安理会效率和大国权威。但顾维钧的提议,已经为后续的谈判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也让许多国家看到了共和国并非一味迎合或对抗某个大国,而是试图为这个新组织注入更公正、更合理的基因。
会议间隙,孙浩中校的周围总是不乏好奇者。一些来自亚非拉地区的代表,对共和国如何在短时间内取得如此巨大的军事和工业成就充满兴趣,更对共和国在西域面对强邻毫不退缩的经历钦佩不已。孙浩以军人特有的简练和真诚,讲述着前线将士的英勇和“钢轨计划”的宏大,无形中为国家赢得了许多同情与好感。一位来自中东的酋长代表甚至私下询问,共和国是否有意愿“分享一些维护国家统一和边疆稳定的经验”。
在关于托管制度和非殖民化的委员会会议上,共和国代表更是态度鲜明。顾维钧指出:“托管制度的最终目的,应当是促进托管领土居民的发展,并导向其自治或独立。它不应当成为变相的、永久性的殖民统治。中华共和国自身有饱受殖民侵略的痛苦记忆,我们坚信,世界上任何民族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我们支持设定明确的、有时间表的独立路线图。”
这与英国、法国等殖民大国的立场直接冲突,却得到了印度、菲律宾等即将独立或已独立国家,以及众多非洲、阿拉伯国家代表的热烈支持。共和国开始被视为非殖民化运动和民族独立事业的潜在同情者与支持者,尽管顾维钧谨慎地强调,这必须在联合国框架和国际法范畴内进行。
苏联代表对共和国的这种“激进”姿态起初有些警惕,但很快发现,共和国在批评殖民主义的同时,也多次强调“尊重各国主权和领土完整”、“不干涉内政”,这实际上也暗含了对苏联在东欧势力范围的某种“认可”(至少不公开挑战)。莫洛托夫甚至私下试探,能否在“反对西方殖民主义”议题上形成某种默契。
顾维钧的回答滴水不漏:“共和国反对一切形式的殖民主义和霸权主义,无论其来自东方还是西方。我们认为,国家不论大小强弱,主权都应得到平等尊重。我们愿意与所有真正致力于和平、发展与正义的国家合作。”
旧金山会议在激烈的争吵、妥协和偶尔的共识中持续着。中华共和国代表团,这个昔日国际舞台的边缘角色,如今以其独特的文明底蕴、崭新的国家气象、灵活务实又坚守原则的外交风格,以及背后不容忽视的综合国力(尤其是军事与科技潜力),正在迅速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建设性力量。
他们不仅仅是在参与制定新的国际规则,更是在尝试,以一个古老文明新生后的智慧,为这个饱经创伤的世界,注入一些不同于旧时代强权政治的、新的可能性。当顾维钧在《联合国宪章》最终文本上,用毛笔郑重签下“中华共和国”五个方正汉字时,他心中涌起的,不仅是对国家崛起的自豪,更有一种对世界未来沉甸甸的责任感。
新的盟约正在缔结,而共和国,已经无可争议地成为了缔造者之一。世界的聚光灯下,东方的身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有力。而共和国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在联合国这个全新的、全球性的舞台上,引发深远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