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台的建成如同一块投入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扩散至整个联盟。沈云疏深知,单一哨塔的作用有限,唯有连点成线,织就一张覆盖整个前沿的预警网络,才能真正掌握主动权。接下来的日子,她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庞大而精细的工程中。
天色未明,沈云疏已带着详细的舆图和一队精干人手,出现在北望台以北的一片崎岖山岭。此处被命名为“鹰瞰岭”,是规划中第二座烽燧台的理想选址,视野可覆盖北望台未能顾及的数条隐秘沟壑。
“位置是好,可这鬼地方,石头硬得跟铁似的,运根木头上山都得脱层皮!”一个来自栖雁坳的年轻工匠望着陡峭的山坡,忍不住咂舌。
沈云疏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山体的岩层结构和植被分布。片刻后,她站起身,指向一条被灌木半掩的冲沟:“不走山脊,走这里。这条冲沟坡度稍缓,清理掉灌木,可以作为主要的运输通道。木材用绳索拖拽,比人力肩扛省力。”
她随即下令,将带来的人手分为三队。一队由熟悉山林、身手敏捷的成员组成,负责清理和拓宽这条冲沟,并在险要处设置固定的牵引缆绳。另一队则以体力见长者为主,在北望台下的临时堆料场,将木材、石料进行初步加工。第三队则是核心的建造队,由两村最好的石匠和木匠混编,一旦通道打通、材料到位,便全力投入烽燧台的垒砌和搭建。
沈云疏自己则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工头,穿梭在各个队伍之间。她能看到宏观的布局,也能注意到最微小的细节。在运输队,她示范如何将圆木绑成更容易拖曳的筏子;在石料场,她指出哪种石料更适合做地基,哪种适合垒墙;她甚至亲自爬上刚刚固定的缆绳,测试其承重和安全性。
“根基必须比北望台再深半尺!”她检查着工匠们挖出的基槽,语气不容置疑,“这里山风更烈,地基不稳,一切都是空谈。”
南山村的老石匠有些为难:“沈姑娘,深度好说,但这下面岩层太硬,凿起来太费工时了。”
“那就换地方取土石!”沈云疏思路灵活,“看到那边那片风化的页岩层了吗?去那里取石,虽然硬度稍差,但易于加工,混合黏土夯实,效果未必比纯硬石差。我们要的是整体的坚固,不是某一处的极致。”
这个变通的方案得到了执行。建造过程中,类似的问题层出不穷。木材长度不够,沈云疏设计用铁制连接件进行拼接加固;高处作业危险,她要求所有人员必须佩戴由麻绳和牛皮编制的简易安全带;饮用水缺乏,她指挥人在山腰一处岩缝下架设竹管,将渗出的山泉引入临时挖掘的蓄水坑。
她的身影出现在每一个遇到困难的角落,她的声音清晰地下达着一条条指令。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泥土沾满了她的裤脚,但她的眼神始终明亮而专注。这种亲力亲为和务实高效的作风,深深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栖雁坳的还是南山村的,都心服口服地听从她的调遣。
就在鹰瞰岭烽燧台的地基初具雏形时,沈云疏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点位。她召来弟弟沈云墨和以追踪见长的山猫。
“云墨,山猫,交给你们一个要紧任务。”她铺开舆图,指着几个尚未确定的区域,“我们需要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建立第三、第四号烽燧台。我要你们带人,把这几片区域所有可能建台的地点都实地勘察一遍,评估交通、水源、视野和与现有哨塔的呼应关系,画出详细的路线和地形草图。”
沈云墨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他认真记下要求:“姐,你放心,保证把每个犄角旮旯都摸清楚。”
山猫也沉稳点头:“沈姑娘,找路找水我在行,这事交给我们。”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云疏仿佛一个高速运转的枢纽。她白天大部分时间泡在鹰瞰岭工地,解决各种突发问题,推动工程进度。傍晚返回栖雁坳后,又要听取沈云墨和山猫的勘察汇报,与他们一同分析比较各个备选点的优劣,最终敲定最佳选址。
“三号点定在‘卧牛背’,虽然视野稍逊于‘鹰瞰岭’,但取水方便,山势平缓,建材运输能节省大量人力。”沈云疏在油灯下指着草图,做出决断,“四号点就选‘一线天’隘口上方,那里是通往我们侧后方的必经之路,必须牢牢卡住。”
选址确定,新一轮的建设和人员调配立刻启动。有了前两座烽燧台的经验,后续的建设速度明显加快。沈云疏创造性地采用了“流水施工”法。当鹰瞰岭烽燧台完成地基进入主体搭建阶段时,大部分石匠被抽调到卧牛背开辟新的基址。而当鹰瞰岭开始封顶时,木工主力又转向一线天。这种穿插作业的方式,使得几个烽燧台的建设几乎同步推进,极大地提高了整体效率。
与此同时,预警信号系统的实地测试也全面展开。沈云疏深知,再完善的设施,也需要人来有效使用。她制定了严格的信号传递规程,并组织了多次全系统演练。
一日正午,演练正式开始。沈云疏坐镇位置居中的鹰瞰岭烽燧台。她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北望台,燃一道烟,示警小股敌人!”
命令通过旗语迅速传出。片刻后,远处的北望台顶,一道笔直的青烟袅袅升起,在蔚蓝的天空下格外醒目。
“鹰瞰岭收到!”负责观测的队员立刻回报。
“卧牛背收到!”
“一线天收到!”
“虎口隘主寨收到警讯,已敲响预备钟!”
各点回应依次传来,信号传递流畅。沈云疏不动声色:“北望台,改为两道烟,示警大队敌军!”
北望台的烟雾变为两道,浓黑的烟柱直冲云霄。整个预警链条再次迅速响应,虎口隘的钟声变得急促而响亮。
然而,在随后的夜间火把信号演练中,问题暴露出来。由于山峦阻隔,卧牛背与一线天之间的火光无法直接目视确认。
“果然有盲区。”沈云疏并不意外,她早已准备了应对方案。“在卧牛背西侧那个突出的岩石设立一个中转哨位,配备两面反光铜镜和响亮铜哨。白天用铜镜反射日光传递信号,夜晚用铜哨声接力。”
为了解决极端天气下的通信问题,她还与周砚、石岩商议,抽调了部分腿脚麻利、熟悉山路的队员,组建了专门的传令兵小组,负责在烽火信号无法有效传递时,进行人力接力送信。
十几天日夜不停的奋战后,当最后一座烽燧台在一线天隘口上方矗立起来时,一张以虎口隘为核心,以北望台、鹰瞰岭、卧牛背、一线天为支点的立体预警网络终于宣告完成。
也就在体系建成后的第三天,其价值便得到了验证。
清晨,负责一线天值守的队员,通过铜镜反射的闪光信号,向卧牛背发出警报:发现不明身份人员约十余人,在隘口外三里处徘徊窥探。
消息通过烽火和传令兵,迅速传回虎口隘。
“来得正好!”周砚眼中精光一闪,“让流动巡逻队靠上去,看看是哪路神仙,但不要打草惊蛇。”
林栖亲自带着一支精锐小队前出侦察。傍晚时分,他带回消息:是蝮蛇派出的探路小队,试图寻找绕过虎口隘防线的路径,但在刚刚进入预警范围时就被发现,未能深入便被巡逻队驱离。
“好!这预警网没白建!”石岩得知后,用力一拍大腿,满脸兴奋,“这下咱们算是有了千里眼顺风耳!”
成功的消息像春风一样吹遍了栖雁坳和南山村。人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安心的笑容。这套由沈云疏主导构建的预警体系,不仅极大地提升了安全感,更向所有人证明,只要团结协作,运用智慧,他们完全有能力守护好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