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走下擂台时，脚步比上台时沉了几分。那缕来自天地的排斥感虽淡，却像根细针似的扎在神魂里，灵力流转间总有些滞涩。玄清真人早已迎上来，指尖凝出一道柔和的道家真气探向他眉心，片刻后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戮仙本源引动了天地法则的微量警示，没伤及根本。这段时间尽量别再动用这股力量了。”
林婉儿捧着一壶温好的灵茶跑过来，眼眶还带着红血丝，声音却透着雀跃：“长生哥，你刚才那招太厉害了！吓得我手心全是汗！”赵烈拍着胸脯跟在后面，嗓门大得整个休息区都能听见：“娘的！就该这么揍凌霄那孙子！让他仗着块破铜烂铁嚣张！对了长生，下一场半决赛是剑无尘那小子上，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闯进来，跟你好好打一场！”
李长生接过灵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气顺着喉咙滑下，稍稍缓解了神魂的刺痛。他望向擂台方向，目光掠过正在清理血迹的修士，淡淡开口：“剑无尘的剑道天赋不弱，若能晋级，倒是个值得一战的对手。”他这话不是客套——这些年见过的同辈里，也就剑无尘的剑心能让他生出几分认可，不像凌霄那样全靠外物撑着。
休息区的修士们此刻都围着他们，眼神里满是敬畏。先前还质疑李长生能不能赢凌霄的人，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偶尔有几个胆大的上前递上丹瓶，说是赔罪的疗伤丹药，被李长生淡淡摆手拒绝了。阁楼里的仙界观察使也没闲着，正对着童子低声吩咐：“把李长生的资料再整理一遍，尤其是他刚才动用的那股杀伐气息，务必记详细了。还有下一场半决赛，仔细看着，别漏了任何细节。”
没过多久，裁判长老的声音响彻赛场：“半决赛第二场，清虚剑宗剑无尘，对阵……北域冰原，凌霜！”
“剑无尘！剑无尘！”看台上瞬间爆发出欢呼，清虚剑宗的弟子们举着宗门旗帜使劲摇晃，比自己上场还激动。剑无尘一袭白衣，背着长剑从弟子席走出，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眼神里带着对胜利的笃定——他早就等着和李长生在决赛碰面，这一场，绝不能输！
可当他对面的身影出现时，看台上的欢呼突然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窃窃私语。那是个穿着淡蓝色纱裙的少女，裙摆绣着细碎的冰晶纹路，走动间仿佛有寒气在周身流转。她戴着一层半透明的白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如冰泉的眼睛，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最让人惊讶的是她的气息——明明是金丹巅峰的修为，却收敛得极好，若不是站在擂台上，恐怕没人会把她当成一个能与剑无尘抗衡的修士。
“这姑娘是谁啊？北域冰原来的？没听过这号人物啊！”“看着柔柔弱弱的，能打得过剑无尘？别是来凑热闹的吧？”赵烈挠着头嘀咕：“这姑娘看着挺文静的，跟剑无尘那闷葫芦打，能有看头吗？”
玄清真人却皱起了眉，捋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不对劲，这丫头的气息……看似空灵，实则深不见底，就像藏在云雾里的深渊，连我都看不透她的跟脚。”李长生也微微眯起眼，他能感觉到少女身上没有丝毫恶意，却有一股极其古老的韵味，和这片大陆的修士截然不同。
擂台上，剑无尘握了握背后的剑柄，语气带着几分剑道修士的傲气：“在下清虚剑宗剑无尘。阁下既是北域来客，不知师从何门？”他并非轻视对方，只是觉得能走到半决赛的修士，不该如此默默无闻。
少女轻轻颔首，声音像山涧的冰水滴落在青石上，清冷又空灵：“凌霜，无门无派。”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赛场每个角落，话音落下时，擂台上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剑无尘眉头微挑，见对方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手按在剑柄上：“既然如此，得罪了！”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窜出，背后长剑“嗡”的一声自动出鞘，青白色的剑气如流云般裹住剑身，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刺凌霜面门——正是清虚剑宗的成名绝技“流云十三式”，起手式“云卷风舒”，看似轻柔，实则藏着十三道后劲，防不胜防。
看台上的清虚剑宗弟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好！是流云十三式！这招看她怎么接！”可下一秒，他们的欢呼声就卡在了喉咙里。只见凌霜身形微微一侧，动作轻得像一片雪花，恰好避开了剑气的锋芒。同时她指尖轻弹，一道细如发丝的冰蓝色光芒悄无声息地射出，精准地撞在剑无尘的剑脊上。
“叮”的一声轻响，剑无尘只觉得手腕一阵发麻，长剑的力道竟被卸去了大半，原本流畅的剑气瞬间散乱。他心中一惊，这女人的身法和卸力技巧也太诡异了！来不及多想，他脚尖点地向后退开，长剑挽出一个剑花，将散乱的剑气重新凝聚，又是一式“流云追月”，剑气化作一道道月牙状，从不同角度袭向凌霜。
凌霜依旧不慌不忙，她抬手轻挥，身前突然出现一面半透明的冰盾，冰盾上布满了细密的冰晶纹路。“砰砰砰”几声脆响，月牙剑气撞在冰盾上，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随后便化作灵力消散了。就在剑无尘准备继续进攻时，凌霜突然抬手，冰盾瞬间碎裂，无数冰屑在空中重组，变成数十根寸许长的冰魄银针，带着刺骨的寒意射向剑无尘周身大穴。
“好快的变招！”李长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凌霜的战斗风格看似被动，实则每一步都暗藏后手，防守中藏着凌厉的反击，和她空灵的气质截然不同。
剑无尘脸色一沉，他能感觉到这些冰魄银针上带着极强的阴寒之力，一旦被刺中，灵力经脉恐怕会被冻结。他不敢大意，长剑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冰魄银针被纷纷击落。可这些银针落地后并未消散，反而化作寒气渗入擂台，让青石台面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寒气有问题！”玄清真人突然开口，“能悄无声息地侵蚀擂台，长期下去，剑无尘的身法会受影响！”果然，剑无尘刚迈出一步，脚下就传来一丝滑腻感，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他心中暗惊，抬头看向凌霜时，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擂台中央，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雾，白雾所及之处，白霜蔓延得更快了。
“阁下只会躲在寒气里耍这些小手段吗？”剑无尘沉声喝道，他最擅长的是正面搏杀，这种被牵制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右手握住剑柄，左手结了个剑印按在眉心：“剑心通明！”
随着他一声低喝，周身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原本青白色的剑气变得纯粹无比，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意。他的气息也骤然攀升，竟隐隐有突破金丹巅峰的迹象——这是清虚剑宗的秘法，能短暂激发剑心潜力，让剑道威力倍增，但事后会有不小的灵力损耗。
“是剑心通明！剑师兄动真格的了！”清虚剑宗的弟子们激动得跳了起来。李长生也坐直了身体，剑心通明这种秘法对神魂损耗极大，剑无尘为了赢，竟然不惜动用这种手段，可见他对和自己一战的执念有多深。
“剑来！”剑无尘大喝一声，长剑化作一道流光，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射向凌霜。这一剑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纯粹的速度和力量，仿佛要将前方的一切都劈成两半。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凌霜终于不再淡然，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涟漪，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对着袭来的长剑。
“寒渊冰莲，开！”
清冷的声音落下，擂台上的寒气突然疯狂汇聚，在凌霜身前凝结成一朵巨大的冰莲。冰莲的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花瓣上都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莲心处更是透着深不见底的寒意。长剑刺在冰莲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剑气与寒气剧烈碰撞，激起漫天白雾。
剑无尘咬紧牙关，不断往长剑里灌注灵力，剑身上的光芒越来越亮，可那朵冰莲却纹丝不动，反而有无数道寒气顺着长剑缠上他的手臂。他只觉得手臂越来越冷，灵力流转都变得滞涩起来，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他已经动用了全力，却连对方的防御都破不了。
凌霜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极限，轻轻抬手，冰莲突然旋转起来，花瓣带着锋利的寒气削向长剑。“咔嚓”一声，剑无尘手中的长剑竟被冰莲削去了剑尖！与此同时，一道寒气顺着剑脊窜上他的肩膀，让他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
剑无尘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纸，握着断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凌霜，眼中满是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对方从头到尾都没尽全力，而他已经动用了秘法，再打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我输了。”剑无尘放下断剑，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说出这三个字时，看台上一片寂静，清虚剑宗的弟子们都红了眼眶，却没人敢出声质疑——这场战斗，剑无尘已经拼尽了全力。
凌霜散去冰莲，周身的寒气也渐渐收敛，她看着剑无尘，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你的剑道，很纯粹。”说完，她转身走下擂台，淡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剑无尘站在擂台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李长生起身走上擂台，递给他一瓶疗伤丹药：“你的剑心很稳，只是对手的路数太过特殊。”
剑无尘接过丹药，抬头看向李长生，眼中的不甘渐渐褪去，只剩下释然和一丝期待：“我原本还想在决赛和你好好打一场，可惜……”
“决赛之后，我陪你打一场。”李长生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的剑道，值得我出全力。”
剑无尘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他紧紧攥住丹药瓶，用力点头：“好！一言为定！”
两人走下擂台时，裁判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半决赛结束！晋级决赛的选手是——李长生！凌霜！”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场巅峰对决。赵烈拍着李长生的肩膀大喊：“长生！明天一定要揍赢那个冰丫头！让她知道咱们南域修士的厉害！”林婉儿也笑着点头：“长生哥，你一定可以的！”
李长生笑着应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凌霜消失的通道口。刚才近距离接触时，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凌霜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源自灵魂的纯净，和兰玟玟很像，却又多了一股兰玟玟没有的古老韵味，仿佛来自亘古的冰原，带着岁月的沉淀。
李长生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与兰玟玟类似的、源自灵魂的纯净气息，但又截然不同，更加古老。